第147章 签下精品礼盒(2/2)
他眯着眼,抬起手腕,表盘上短小的时针分明指向七点,晨光在银亮的表壳上跳跃,“十点才到站,你催命啊?”
“懒虫!”蓝草毫不客气地顶回去,眼神里的急切几乎要灼烧空气,“洗洗涮涮,吃完早饭,八点才能出门。开车到车站不要时间?人家十点准点到,我们难道不该提前候着?你懂不懂什么叫‘接’?”
她的话语像细密的鼓点敲打在刘老板残留的睡意上。刘老板无奈地搓了搓脸,清晨微凉的空气让他彻底清醒,只得嘟囔着妥协:“得得得,怕了你了,祖宗!我这就收拾收拾。”
两人终究还是提前了许多抵达县城的班级车站。时间在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蓝草立在面前的空地上,目光如钉子般牢牢钉向汽车驶来的方向,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几乎要将那布料揉碎。每一次有车辆扬起的尘烟闯入视线,她的心都猛地一缩,随即又失望地落下。
十点的钟声仿佛在心底敲响。果然,一辆风尘仆仆的长途客车,喘息着缓缓滑入车站,卷起一阵呛人的烟尘。车门吱呀一声打开,如同开启了时光的闸口。两个熟悉又染满风霜的身影,吃力地拖拽着行李挪下车门。而就在他们身侧,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攥着女人的衣角,睁着乌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喧嚣的世界。
时间在那一瞬被骤然冻结。
蓝草脸上所有的急切、紧张、期盼,如同骤然碎裂的冰面,簌簌剥落,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骇然。她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仿佛要穿透六年的光阴,看清那模糊的来处。血液似乎刹那间涌向心脏,又在下一秒被抽空,令她浑身冰冷地僵在原地,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寒风中凋零的枯叶。
她试图吸气,喉咙却被巨大的酸楚死死扼住,只发出破碎的呜咽。汹涌的泪水瞬间决堤,漫过眼眶,在脸上肆意奔流,无声地坠落在地面,淹没在尘土里。
她张了张嘴,那个早已在心底呼唤了千遍万遍的称呼,此刻却沉重如铅,艰难地挤出唇缝,微弱得像一声叹息:“姜伯母…姜伯父……”。
这声微弱的呼唤,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凝滞的空气。正在弯腰提行李的姜伯母猛地抬起头。当她浑浊的目光终于捕捉到几步之外那个泪流满面、摇摇欲坠的身影时,时间仿佛被利刃斩断,那个曾在她膝下欢笑、承欢的姑娘,那个在骤然分离的暗夜里,无声碎裂的生命,如拼图的一角,竟在此刻拼凑回来了!
“蓝草——我的蓝草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冲破了喉咙。姜伯母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松开行李,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仿佛扑向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带着一路风尘和所有被碾碎的岁月,将那个颤抖的身体死死地、深深地嵌入自己同样剧烈起伏的胸膛。
“唔唔……烂草……我的烂草啊……”姜伯母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过蓝草瘦削的脊背,仿佛要确认她的真实,又像要把这六年的亏欠和思念都揉进她的骨血里,“想死干娘了……想死干娘了啊!”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濡湿了蓝草肩头的薄衫,那灼热的湿意,烫得蓝草浑身一震。
蓝草的脸深埋在姜伯母带着汗味与尘埃气息的肩窝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被摧折的芦苇。积压了六年的委屈、孤寂、无边的思念,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崩溃的出口。
她呜咽着,反手更紧地抱住那具同样在剧烈颤抖的身体,像是溺水者死死抓住唯一的浮木。她泣不成声,破碎的句子在泪水中翻滚:“……我……我以为……再也……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你也不回来看看我……!”
那个小男孩,被这惊天动地的重逢场面吓住了,小嘴一撇,惊恐地躲到了姜伯父的身后,紧紧抱住爸爸的腿,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双受惊的、乌溜溜的眼睛,小心地窥探着眼前这陌生而汹涌的情感风暴。
姜伯父站在一旁,这位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眼圈也早已通红。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指缝间分明带着湿意。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移开,定在蓝草泪痕狼藉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是沉重的愧疚,是失而复得的悲欣,更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被岁月钝刀切割过的心疼。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沉甸甸地砸在燥热的空气里。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烂草颤抖的肩头,那动作带着一种迟暮的、小心翼翼的安抚,仿佛在说:孩子,苦了你了,我们……回来了。
刘老板远远地站在车边,默默地看着这令人心碎又心疼的一幕。他下意识地转过身,背对着那团被泪水浸泡的重逢,肩膀微微耸动,抬手用力地、反复地擦拭着车窗玻璃上那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用力眨着眼,想把那股汹涌的酸涩逼回去。他太明白蓝草对这两个长辈的情谊,何况还有段生死恋情!
阳光越来越炽烈,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小小的车站空地上,将紧紧相拥的两个身影,连同那个怯生生探出头来的孩子,投成一个巨大而沉重的、却又奇异地带着新生的剪影。
那剪影的边缘在滚烫的地气中微微晃动,模糊又清晰,仿佛是被时光重新熔铸的印记。它无声地诉说着六年前那个猝然断裂的情,那个被夺走的年轻生命,是如何撕裂了所有人的心;也昭示着眼前这个怯生生的小生命,如同废墟缝隙里挣扎着探出头的一株新绿,带着伤痕累累的过往,也带着令人心头发颤的、蓬勃的希望。
岁月终于在这一刻,将这破碎的一角,以最疼痛也最温柔的方式,重新拼凑回原位。纵然那道深刻的裂痕永远无法抹平,但新的枝丫,毕竟已在断口处,向着灼热的阳光,颤巍巍地伸出了稚嫩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