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劫后余生(2/2)
“姑娘,药熬得差不多了,等会你可以给他在喂点,我先出去再弄些草药回来。”司空子的话将梁文君从无边的痛楚中短暂拉回。她点点头,喉间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回应都化作一个轻微的动作。
司空子离开后,沉重的寂静再度包裹了这方空间。梁文君伸出手指,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轻颤,极其轻柔地抚过江寒的眉骨、鼻梁、以及因失血而干裂的嘴唇。她的触碰那般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极易碎裂的珍宝。指尖传来的体温让她心口阵阵绞痛,终于,蓄积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滚落,砸在他的衣襟上、绷带上。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与他真正相守的时刻,或许是历经艰险后的相视一笑,或许是尘埃落定后的平静相拥。却从未想过,命运最终赐予他们的独处,竟是这般景象——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守在他身边,不用再回避,不用再隐藏,可以正大光明地用目光抚过他每一寸面容,可以倾泻所有积压的情感。然而,这份代价,却是看着他生命垂危,昏迷不醒,独自承受着可能失去他的巨大恐惧。得与失的巨大撕扯,期盼与绝望的残酷交织,让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随后的几日,司空子与梁文君便在这荒庙中悉心照料江寒。他虽仍未苏醒,但面色渐润,气息也一日比一日平稳。梁文君守在榻前,寸步不离,见他伤势稍缓,连日的忧惧才略略纾解,眉间终见一丝微光。
这日下午,天色转沉,细雨悄然而至,檐角渐起淅沥之声,如诉如泣。
连日在偏殿劳心费神的梁文君正伏于案头小憩,朦胧中,忽听得几声压抑而沙哑的咳嗽。她猛地惊醒——原是来自江寒。她一直握着他的手,此时更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节的微动。她急急起身靠近,只见他额间沁出细密冷汗,双眉紧锁,喉间哽咽,仿佛正陷于某种难以挣脱的梦魇。
“江寒……江寒……”她取出帕子,轻拭他额际汗珠,声音低颤,似怕惊扰他又盼他醒来。
似是被她的呼唤牵动,江寒眼皮轻颤,缓缓睁开。他目光涣散许久,才渐渐凝神,哑声问:“文君?……这是何处?”
梁文君见他终于转醒,一时泪如雨下,攥紧他的手哽咽道:“江寒……你、你总算醒了……”
江寒方欲再言,却觉胸口一阵灼痛,顿时剧烈咳嗽起来,身形不稳欲倾。
司空子闻声疾步走近,按住他肩头温声道:“切勿动气,江寒。你内伤未愈,若再裂了伤口,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司空子语带责备,却不掩关切。
江寒勉力缓过呼吸,低声道:“司空道长……”他神思渐清,前事纷纷浮现脑海,猛地想起什么,急看向梁文君:“文君,大家……可都安好?”
梁文君握着他的手一颤,泪落得更凶,哽咽难言:“孙大哥为护我们……已经死了。杏儿她也……”话音未尽,已成泣声。
江寒闻言,怔怔望向屋顶横梁,悲愤交加,哑声道:“是我无能……蓉儿也被人掳去……”话音未落,急火攻心,一口鲜血猛地呕出,人再次昏死过去。
梁文君见状,只觉心胆俱裂,整个人如坠冰窟。司空子迅速上前将江寒扶稳,一指搭于其腕间,凝神细察脉象,片刻后眉头稍舒,沉声道:“急火攻心,气血逆乱。他如今元气大损、五脏皆虚,再也经不起半分情绪激荡了。”
说罢轻轻揭开江寒的衣衫,见绷带上已渗出一片暗红,不由蹙眉叹息:“伤口迸裂,须得重新敷药。我这就去调配宁神止血之剂,内服外敷,双管齐下,或可护住他一线心脉。”
他转头瞥见火堆将熄,又温声嘱咐:“此间阴湿,于他伤势不利。文君,你且看顾好火堆,莫让寒气侵体——多加些柴,务必让屋里暖和一些。”
梁文君含泪应下。虽心中仍如乱麻缠绕,可见司空子言语从容、举措有度,她也稍稍定下心神。她执起江寒冰凉的手,轻轻贴在自己温热的颊边,仿佛想以自身温度驱散他那片死寂的寒冷。她望着他苍白而昏迷的面容,心中默念:这一次,无论生死契阔,她绝不会再离开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