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寒咳浸骨,郁结难舒(1/2)
腊冬的风像带了刃,刮过小院的土墙,卷起地上的碎雪,打着旋儿撞在窗纸上,发出“呜呜”的声响,透着刺骨的寒。宋茜蜷缩在炕角,身上裹着两层旧棉袄,却还是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渗。她捂着嘴,压抑着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嗽,肩膀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贴在脸颊的头发。
这咳嗽已经断断续续拖了一个多月。起初只是晨起偶咳两声,她没当回事,只当是天冷冻着了,或是烧火时呛了烟。可随着秀兰的婚期越来越近,她忙着帮秀兰做嫁妆,白天要操持家务、洗衣做饭,晚上还要就着昏暗的油灯缝鞋垫、绣花纹,常常忙到后半夜才能躺下。加上心里郁结着事,张仙凤的刻薄、陈建业的麻木、秀兰的身不由己、秀红的未来堪忧,桩桩件件都像石头压在心上,咳嗽便一日重过一日。
刚开始,她还能强撑着干活,可这两天,咳嗽像是生了根,怎么也压不住。尤其是夜里,咳得根本没法合眼,常常咳得喘不过气,胸口像被重物碾过一样疼,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嫂子,你又咳嗽了?”秀兰被她的咳嗽声惊醒,披衣坐起身,眼里满是担忧,“要不你再睡会儿,今天的活我来做。”
宋茜摆了摆手,喘着气说:“没事,老毛病了,过会儿就好。你快躺下,明天还要早起梳洗,后天就是婚期了,得养足精神。”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刚一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她弯下腰,眼泪都呛了出来。秀兰赶紧扶住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嫂子,你发烧了!”
“可能是有点着凉。”宋茜勉强笑了笑,推开她的手,“不碍事,喝碗热水发发汗就好了。”
可喝了热水,汗没发出来,咳嗽反而更重了。秀红也被吵醒了,跑过来看着宋茜难受的样子,眼圈一下子红了:“嫂子,你都咳了这么久了,一直硬扛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去镇上找郎看看吧。”
“找什么郎中,浪费钱。”宋茜摇了摇头,“家里的钱都要给你哥娶媳妇,哪有闲钱给我抓药?我这就是累着了,歇歇就好。”
“可你都发烧了!”秀兰急得快哭了,“嫂子,钱的事你别担心,我这里还有点私房钱,是你之前偷偷塞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花,够抓药了。”
宋茜心里一暖,却还是拒绝了:“傻丫头,那钱你留着,到了婆家,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我真的没事,别瞎操心了。”
她嘴上说着没事,可身体却越来越不争气。第二天一早,她想起来给秀兰煮早饭,刚走到灶台边,拿起柴火,就一阵天旋地转,咳嗽声再次爆发,咳得她直不起腰,最后竟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嫂子!”秀兰和秀红赶紧扶住她,两人都急哭了,“你不能再硬扛了!今天说什么也得去看郎中!”
张仙凤被这边的动静吵了过来,看到宋茜这副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病成这样?秀兰马上就要嫁人了,你这时候掉链子,不是添乱吗?”
“娘,嫂子是太累了才病倒的。”秀兰忍不住替宋茜辩解,“她天天帮我做嫁妆,还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夜里又咳得睡不着,能不病倒吗?”
“干活累的?谁干活不累?”张仙凤翻了个白眼,“我年轻的时候,怀着建业还下地干活呢,也没像她这么娇气。我看她就是心里不舒坦,故意装病!”
宋茜看着张仙凤冷漠的样子,心里一阵寒凉,咳嗽得更厉害了,胸口的疼痛也愈发剧烈。她知道,跟张仙凤讲道理是没用的,在张仙凤眼里,她的命远不如秀兰的婚礼、陈建业的彩礼重要。
“娘,嫂子都晕过去了,怎么会是装病?”秀红也鼓起勇气反驳道,“我们要带嫂子去看郎中,您要是不同意,我们就自己去!”
张仙凤被两个丫头怼得说不出话,又看宋茜脸色惨白,确实不像是装的,怕真出了什么事,影响秀兰的婚期,只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去就去吧,别到时候说我刻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家里可没钱给她抓药,要去你们自己想办法!”
得到张仙凤的同意,秀兰和秀红赶紧扶着宋茜,慢慢往镇上走。天冷路滑,积雪没到了脚踝,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宋茜虚弱得几乎走不动路,全靠姐妹俩搀扶着,走几步就停下来咳一阵,短短几里路,竟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镇上的郎中姓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为人和善,医术也不错。他见宋茜被扶着进来,脸色惨白,咳嗽不止,赶紧让她坐下,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脉象沉细,气息虚弱,姑娘这病,拖了不少日子了吧?”王郎中皱着眉头,一边号脉一边问道。
宋茜点了点头,喘着气说:“大概一个多月了,起初只是偶尔咳两声,没当回事。”
王郎中又看了看她的舌苔,问了她一些症状,最后叹了口气:“姑娘,你这病,是长期劳累加上郁结于心所致。你是不是平日里操心太多,活儿干得不少,心里却一直憋着气?”
宋茜心里一震,王郎中说得没错。自从嫁进陈家,她就没敢清闲过,家里家外的活计几乎全落在她身上,张仙凤对她百般挑剔,陈建业对她不闻不问,她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后来秀兰被逼婚,她想救却无能为力,心里的郁结便更重了,加上连日为秀兰的嫁妆操劳,身体终于扛不住了。
“郎中,那她这病该怎么治?”秀兰急忙问道。
“得好好调理。”王郎中说,“我给你开一副方子,先止咳退烧,再慢慢疏肝理气。不过姑娘这身子亏得厉害,光靠药不行,还得好好休息,不能再劳累,也不能再胡思乱想,得保持心情舒畅,不然这病很难除根。”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药方,递给宋茜:“按这个方子抓药,每日一剂,煎服三次,连服七日,应该能好转。切记,一定要好好休息,别再硬扛了。”
宋茜接过药方,心里却沉甸甸的。她拿着药方,走到药铺柜台前,让掌柜的算一算药钱。
“姑娘,这方子上的药都是些补气血、疏肝理气的好药,算下来,一剂药要八百文,七剂就是五两六钱银子。”掌柜的一边算账一边说。
“五两六钱银子?”宋茜的脸一下子白了。她嫁过来这么久,手里根本没有积蓄,张仙凤把家里的钱看得死死的,一分钱都不会给她。秀兰的私房钱只有几吊,根本不够。
她手里紧紧攥着药方,指节都泛了白,心里一阵绝望。原来,连生病的资格,她都没有。
“掌柜的,能不能便宜点?”秀兰小声问道,“我们实在没那么多钱。”
掌柜的摇了摇头:“姑娘,这已经是最低价了,这些药都是实打实的好药,一分钱一分货,我总不能做亏本买卖。”
宋茜看着药方,又看了看身边担忧的秀兰和秀红,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秀兰马上就要嫁人了,她还得送秀兰出门,还得照顾秀红,她要是倒下了,秀红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把药方折好放进怀里,对掌柜的说:“多谢掌柜的,我们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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