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2)
杜志心中掀起波澜:自己与这位中丞素无过节,今日为何紧咬不放?
杜大人,请详细说明三大工程所需工期与人力,务必据实以报。
杜志额角沁出冷汗。
这个问题他早有答案,却愈发难以启齿。
若虚报数字,日后难以交代;若如实相告,又恐步冯去疾后尘。
面对柴髙犀利的目光,他面色惨白——这位中丞对工程数据了如指掌,岂敢妄言?
早知今日要当庭奏对,就该预先修改数据。
转念又想,自己已是戴罪之身,索性破罐子破摔求个心安。
中丞明鉴,下官手中数据与您掌握的并无二致......
休得啰嗦!若敢虚报,立斩不赦!
被始皇帝厉声呵斥后,杜志反而横下心。
既然难逃一死,不如搏个直谏的美名。
陛下容禀:长城工程乃连接旧城墙,可省却大量人力。
损毁部分需重修,此乃最浩大之工程。
若人手充足,约需三年完工,误差不超一月。
他偷瞄柴髙神色如常,心下稍安。
骊山陵墓主体工程尚有难题,需六至九月方能竣工。
说着悄悄观察沉吟中的始皇帝。
阿房宫牵扯甚广,变数颇多。
依臣估算......尚需七到八年光景。
说完这些,他又偷偷瞥了一眼陛下和柴髙,见两人都认可了这些数字,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这些数据是早些时候估算的,虽然大致不差,但他清楚其中仍有隐情。
见他不再言语,柴髙微微一笑,显然早有准备。
他迅速抽出一卷竹简递给嬴政。
嬴政看完,脸色骤然阴沉。
“杜志先生,你方才说这些数字是基于徭役人手充足的情况。
那依眼下形势,你认为何时能完工?”
杜志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心中暗骂:这柴中丞分明是要我的命!现在这情形,我哪敢开口?说出来不是自寻死路吗?
眼下什么状况,您难道不清楚?方才冯大人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您明知故问,这不是挖坑让我跳吗?
我不过是个将作少府,能有多大能耐?我只管造工程,又没造孽,您何必揪着我不放?
如今各地上报的情况几乎一致——无徭役可征,甚至连耕田的人都快没了。
照这样下去,现有的役夫很快就要面临断粮的困境。
不出几日,这些人怕是连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工程?难道宫殿能自己凭空建起来?
柴大人,柴中丞,您让我怎么跟陛下开口?这不是找死吗?
他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嬴政的眼睛。
若在朝堂之上,或许还看不真切,但此刻杜志的脸几乎就在嬴政眼皮底下。
嬴政看得一清二楚,心中顿时了然——此事必有隐情。
若被蒙在鼓里,恐怕会酿成大祸。
“杜志,你想死吗?来人!殿前武士准备!若杜大人再不如实禀报,立刻拖出去斩首!”
嬴政勃然大怒:给你机会还不珍惜,留你何用?
“陛下,臣说!只求陛下息怒……臣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杜志原本站在一旁,此刻“扑通”跪倒。
他心想:说了实话也是死路一条,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交代了。
终于,他再也绷不住,像个受尽委屈的妇人般嚎啕大哭起来。
嬴政气得七窍生烟:朕还没真要杀你呢,你号什么丧!
圣上明鉴,微臣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迫不得已!如今要人没人,要粮没粮,叫臣如何开工修筑?
陛下命你据实禀报,你便直言无妨。
方才你也听到了,大秦眼下确有难处,但说无妨。
杜志抹去泪水横下心肠。
新政当前,自己既未贪墨也未克扣粮饷,大不了赔上这条性命,总不至牵连妻儿。
启禀陛下,冯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前番征调的役夫尽是老弱病残,连十二岁的孩童都被充数,地方官员确实尽力了。
如今十室九空,半数征调名册上都找不到壮丁,无人可用如何保证工程?
他索性将最坏的情形和盘托出:前日臣赴内史调粮,虽暂缓阿房宫工程将徭役调往长城,可臣无能,至今颗粒未收。
治粟内史那边......
目光转向治粟内史时,杜志眼中满是愧色。
既要说实话,粮饷之事终究绕不过去。
若这般情形再持续数月,长城与骊山工程必将大受影响。
役夫们食不果腹如何劳作?待到寒冬......
说到此处,杜志不再哭泣,直挺挺跪伏于地。
这番奏对吓得治粟内史魂飞魄散。
现任治粟内史孟明杰乃孟明氏后人,虽承先祖余荫,却也有真才实学。
其先祖孟明视虽非百战百胜,但背水一战大破晋军后名震天下。
孟明氏虽不复当年勇武,终究传承至今。
在孟明杰打理下,大秦国库账目井然有序。
正因有此能臣,当年秦军远征从未因粮饷不济贻误战机。
这位治粟内史,确实当得称职二字。
粮草调度事务规模庞大,仅看两位得力助手便可见一斑。
陶潜与陶圩这对陶朱公后裔,分别执掌太仓与太丞之职,与主官共同管辖全国粮储。
杜志此言却令孟明杰惊惶失色,连连喊冤。
孟明杰当即跪伏于地。
所幸嬴政对其素来赏识,此人至今未显 ** 之态。
在其治理下,咸阳物价平稳,民生安定,故未及早察觉隐患。
正因孟明杰能力出众,众人反忽视了迫近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