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混沌边荒（2/2）
石老根坐在炕边的树墩上，佝偻的背脊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苍凉：“这里是石村。混沌边荒，遗弃之地。”
混沌边荒！遗弃之地！
龙毅的心脏猛地一缩！尽管早有猜测但还是悲从心来，但眼下最要紧的事却还是……
“老丈……我……我的伤……”龙毅艰难地再次开口，尽管知道答案，但他仍需要亲耳听到，让自己彻底死心，或者……找到那一丝绝境中的生机。
石老根摇了摇头，眼神黯淡无光，语气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沉重：“你的伤势……老夫行医几十年，在这混沌边荒也见过无数伤残，但如你这般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经脉寸断，不是简单的断裂，而是……扭曲、纠缠、如同被巨力强行揉碎后又胡乱拼接，其中还残留着一种……一种老夫无法理解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在不断侵蚀着生机。”
他顿了顿，看向龙毅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惋惜：“至于丹田……更是……唉，并非简单的破损，而是……‘道基’被毁！如同沃土化为焦炭，灵泉彻底枯竭。别说修行，便是想如寻常武者般凝练一丝内力，也是绝无可能。小伙子，能活下来，已是祖上积德。往后……莫要再想修行之事了，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在这遗弃之地挣扎着活下去，便是万幸了。”
道基被毁！绝无可能！
最后的话语，如同最终的丧钟，在龙毅脑海中回荡。他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翻腾的情绪——绝望、不甘、愤怒、悲怆——死死地压在心底最深处。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普通人？在这被称为“遗弃之地”的混沌边荒，作为一个修为尽失、重伤濒死的“普通人”，他能活下去吗？更何况，他肩头还背负着那么多，他怎能甘心就此沦为凡人，庸碌一生，最终埋骨在这荒凉之地？
不！绝不！
《太初噬星诀》！《寰宇炼星录》！
这两个名字，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骤然在他心海中亮起！是啊，他还有它们！这是超越了他认知范畴的传承，是连赤阳真君那等破妄境大能都未必拥有的机缘！既然《太初噬星诀》能吞噬万物能量化为己用，那么，能否吞噬掉体内那些淤积的、混乱的、属于他自身却已失控的残存能量碎片？能否吞噬掉那碗苦藤根药汤中微薄的药力？甚至……能否吞噬掉这混沌边荒混乱稀薄，却无处不在的灵气？
这个念头，如同在死寂的灰烬中投入了一颗火种。
他再次睁开双眼。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如丝，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燃烧起两簇不容忽视的火焰——那是求生的欲望，是不屈的意志，是纵然坠入深渊也要攀爬而上的决绝！
他看向石老根，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却仿佛多了一丝沉甸甸的力量：“老丈……救命之恩……龙毅……没齿难忘。还请……告知恩人姓名。”
石老根浑浊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讶异。他活了大半辈子，在这朝不保夕的遗弃之地，见过太多人在灾难和伤病面前崩溃、疯狂、或是变得麻木不仁。像龙毅这般，在得知自己修为尽废、道基被毁的噩耗后，非但没有彻底绝望，眼神反而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如此惊人斗志的，他从未见过。
这年轻人……不简单。
他缓缓道：“老朽姓石，村里人都叫我石老根。这是小老儿的孙女，石丫。小伙子，你叫龙毅？”
“是。石老，石丫，多谢。”龙毅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牵动伤口而显得有些扭曲。但他眼神中的感激，是真诚的。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重新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他开始了第一次尝试。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几乎感知不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一丝《太初噬星诀》的根基本源。这并非真正的运转功法，因为他连完整的经脉都没有，根本无法形成周天循环。这更像是一种“意”的引导，一种对功法本质——“吞噬”的呼唤。
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和痛苦。
那微弱的神魂之力，如同最纤细的银针，试图在布满裂痕和能量乱流的经脉“废墟”中穿行。每一次细微的触动，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带来钻心的剧痛。他甚至无法准确地捕捉到那些淤积的能量碎片，它们如同受惊的鱼群，在破碎的“河床”中疯狂乱窜。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神魂之力在飞速消耗，剧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防线。冷汗从他额头渗出，瞬间变得冰凉。
但他没有放弃。一次，两次，十次，百次……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就在他神魂之力即将耗尽，意识再次变得模糊之际，那丝微弱的神魂之力，终于成功地缠绕住了一小片如同尘埃般、散发着微弱暴戾气息的雷霆真元碎片。
“吞！”
龙毅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
那丝神魂之力仿佛化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漩涡，产生出一股极其微弱，却坚定不移的吞噬之力！
“嗤……”
仿佛冰雪消融，又仿佛水滴落入烧红的铁板。那一小片能量碎片，在吞噬之力的作用下，开始剧烈挣扎，然后被强行剥离、炼化！一股精纯至极、却微弱得如同萤火的本源能量，从中被提炼出来！
这丝能量，不再是狂暴的雷霆，也不再是混乱的碎片，而是回归了最原始、最本初的状态，温和而充满生机。
它如同甘霖，滴落在他干涸枯萎的经脉“焦土”上。
一瞬间，龙毅仿佛听到了久旱逢甘霖的“滋滋”声。那被灼烧、被撕裂的痛楚，竟然被这丝微弱的能量抚平了极其微小的一丝！虽然相比于他整体的伤势，这丝改善如同杯水车薪，但那种“有效”的感觉，却如同最强的兴奋剂，注入了他的灵魂！
有效！《太初噬星诀》果然逆天！即便在他这等绝境下，依然有效！
希望！真正的希望，在这一刻，如同燎原的星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他强忍着激动和更加汹涌而来的疲惫与剧痛，引导着那丝提炼出的本源能量，温养着附近最细微的几条受损不算最严重的经脉分支。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并且伴随着持续的、如同凌迟般的痛苦。但他甘之如饴。
看到龙毅闭目之后，眉头紧锁，额头冷汗涔涔，身体因为忍耐痛苦而微微颤抖，却又透出一股异样的坚韧，石老根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好好休息吧。这混沌边荒不是什么好地方，妖兽横行，资源匮乏，还有各种诡异的天灾**。但石村还算安稳，只要不离开村子太远，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先把身子养好，别的……以后再说吧。”他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对石丫低声嘱咐了几句，便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走出了这间破败的土屋。
石丫则乖巧地坐在一个小树墩上，双手托着腮，一双大眼睛依旧好奇地望着炕上这个看起来快要死掉，眼神却又很吓人的大哥哥。
龙毅躺在冰冷坚硬的土炕上，身下是粗糙的干草，身上是散发着异味的破皮褥。窗外是混沌边荒呜咽的风声，以及这片土地特有的、令人窒息的荒芜与死寂。
然而，他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
修为尽失，流落边荒，重伤濒死……这一切，或许并非仅仅是劫难。
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修行之路。凭借《太初噬星诀》和《寰宇炼星录》，他的进境可谓神速，根基也凭借功法的霸道而无比扎实。但，他似乎缺少了什么。缺少了对力量本质更深层次的沉淀，缺少了对生死间大恐怖的感悟，缺少了在绝境中砥砺出的、如同百炼精钢般的意志。
赤阳洞府未曾降临的天劫，或许并非漏洞，而是一种暗示？虚渊那超越境界理解的恐怖力量，更是让他意识到，单纯的境界提升，在某些存在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此番遭劫，修为尽废，沦落至此，或许正是冥冥中的定数，是大道给予他的一次最残酷，也最珍贵的炼心与重塑之旅！
“混沌边荒……遗弃之地……”龙毅在心中默念，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既然如此，那我龙毅，便在此地，以这残破之躯为炉，以无边痛苦为火，以不屈意志为引，重走修行路！”
“《太初噬星诀》，将是我重续经脉、再塑丹田的根基！”
“《寰宇炼星录》，将是我看破这片混乱天地法则的眼睛！”
“待我涅盘重生，重归巅峰之日，便是邪影殿覆灭，虚渊……亦要为之战栗之时！”
信念，如同磐石，在这间最破败的土屋中，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牢牢扎根。
他不再去思考遥远的未来和沉重的过去，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那缓慢、痛苦，却充满希望的自我修复之中。一丝丝本源能量被提炼，一点点伤势被修复，虽然慢如龟爬，但每一步，都坚实无比。
混沌边荒的夜，格外漫长而寒冷。石村在黑暗中沉寂，如同茫茫沙海中的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