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守土砺刃。(2/2)
“三,命令团属炮兵连,向前沿移动,随时准备提供火力支援。”
“四,通知地方游击队和民兵,在小王庄周边袭扰敌军,迟滞其行动,但避免正面硬拼。”
“五,立即将敌情及我部处置方案,电报发给团长和旅部。”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作战室里的紧张气氛被高效的执行所取代。电台滴答声,电话铃声,参谋们传达命令的呼喊声,交织成一曲临战的前奏。
傅政委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赞许和信任:“老陈,部署得当。我这就去政治处,动员担架队和运输队,准备支前工作。另外,让敌工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伪军内部弄点确切消息。”
“好!有劳政委!”
傅政委匆匆离去。我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渐亮的天色,心中并无十足把握。这是团长不在的情况下,我第一次独立面对营团规模的敌情处置。老爷岭阵地方向,已经隐约传来了枪声,看来鬼子动作也不慢。
上午八时左右,前沿战报传来。
我加强连成功抢占了老爷岭主峰,但与试图攻占该地的日军一个中队发生激战。日军凭借火力优势,连续发动两次冲锋,均被我军击退。我方伤亡十余人,敌军伤亡估计更大。目前战线处于对峙状态。
“鬼子攻得不坚决。”我看着战报,对身边的作战参谋说,“像是在试探火力。”
“参谋长,要不要让一营再派一个连上去,包他一下?”参谋建议。
我摇摇头:“不急。冈崎大队主力还在山下观望。我们一动,他可能就会寻隙而入。告诉老爷岭的部队,沉住气,依托工事,精确射击,消耗敌人。另外,让炮兵连准备,听我命令进行扰乱射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爷岭方向的枪声时密时疏。团部电话铃声不断,各方情况不断汇总而来。二营、三营方向暂无动静。旅部回电,同意我部处置,并告知已通知友邻部队策应。
傅政委带着一身尘土从外面回来,他亲自去组织了附近几个村的群众转移和支前队伍。“老乡们很支持,担架队、送饭队都组织起来了。我看鬼子这阵势,不像要死打硬拼。”
“嗯,他们在等我们出错。”我指着地图,“或着,在等我们调动兵力,露出破绽。”
到了下午,情况发生了微妙变化。
侦察队报告,冈崎大队主力有向后收缩的迹象,老爷岭下的日军进攻也停止了,开始就地构筑工事。
“想跑?”傅政委疑惑。
“不像。更像是转入防御,等待下一步命令,或者……等待我们出击。”我思索着,“他们劳师远来,不会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中形成。我看向傅政委:“政委,我想赌一把。”
“哦?怎么赌?”
“鬼子认为我们不敢主动出击,尤其在他们摆开阵势之后。我们就偏要出去,敲他一下!但不是打老爷岭当面之敌,那里地形不利。打他的侧翼!打一下就走!”
我向政委详细解释了我的计划:利用傍晚视线不良的时机,派出团里那支由傅团长亲手调教、擅长渗透突击的侦察排,加强一个机炮班,从侧翼陡峭的山崖秘密潜下,突袭日军在小王庄设立的临时指挥部(根据侦察和无线电测向大致判断的位置)。同时,老爷岭阵地部队发起一次连规模的阵前反击,吸引敌人注意力。一击得手,立即远遁,绝不恋战。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补充道,“用团长教我们的办法,打掉鬼子的指挥节点,让他变成没头苍蝇。”
傅政委眼睛一亮,用力一拍大腿:“我看行!就这么干!老陈,你下命令,我负责跟地方同志协调,确保侦察排的穿插路线安全和接应。”
计划迅速转化为行动。
侦察排的战士们听说有突击任务,个个摩拳擦掌。排长李铁柱(就是之前多次执行危险任务的老兵)向我保证:“参谋长,您瞧好吧,保证捅他冈崎的腚眼子!”
傍晚六时,天色渐暗,山间起了薄雾。侦察排和加强的机炮班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出发了。与此同时,老爷岭上,枪声和喊杀声再次响起,一营的那个连对当面的日军发起了猛烈的佯攻。
团部里,我和傅政委守在电台和电话旁,等待着消息。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电台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声,穿插阵地那边也只有隐约的枪炮声传来。
傅政委坐不住,来回踱步,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我表面上平静,盯着地图一动不动,但手心也微微出汗。这次主动出击,风险不小。如果侦察排暴露被围,或者偷袭不成反被咬住,后果不堪设想。
晚上七时四十分,就在我们几乎要失去耐心时,小王庄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像炒豆子一样响成一片!
几乎同时,电台里传来了侦察排预设的简易信号——“得手,撤离”。
“好!”傅政委猛地一挥拳,脸上放出光来。
我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一些。“命令老爷岭部队,停止反击,巩固阵地。命令侦察排,按预定路线撤回,注意接应。”
后续的战报很快汇总上来。侦察排成功渗透到小王庄侧后,发现了日军一个大队级指挥所(确认是冈崎的指挥部),用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进行了突袭,摧毁电台两部,毙伤日军十余人(包括一名中尉军官),缴获部分文件。突击过程中,侦察排无一伤亡,仅在撤离时与敌巡逻队发生短暂交火,伤一人,已安全脱离。
几乎是偷袭成功的同时,正面进攻老爷岭的日军明显陷入了混乱,攻势彻底停止,并开始向后收缩。
“打疼他了!”傅政委兴奋地说,“老陈,你这手棋,妙啊!”
我摇摇头:“是团长平时训练得好,战士们敢打敢拼。也是政委你动员有力,地方同志配合到位。”
这一夜,日军再无动作。第二天拂晓,侦察报告,冈崎大队已全线后撤,退回其原防区。
危机解除。
当天下午,我们收到了傅团长从军校发回的嘉奖电,言简意赅:“处置果断,战术灵活,打出了独立团的威风。甚慰。”
看着电文,我和傅政委相视一笑。这三天的守土之责,总算圆满交差。
傍晚,傅水恒团长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团部。他没有先去休息,而是直接来到作战室,听我们详细汇报了这三天的经过,特别是小王庄战斗的细节。
他听得非常仔细,不时提问。当听到我决定派出侦察排进行侧后突击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的光芒。
汇报完毕,他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我和傅政委的肩膀:“老陈,老傅,干得漂亮!我不在,家里这根弦,你们绷得紧,而且用上了我教的东西,用得活!这就对了!咱们独立团,离了谁,都照样是打鬼子的铁拳!”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小王庄的位置,沉吟道:“经过这一遭,黑岛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轻易试探了。我们也用实战检验了,即便主官不在,部队的战斗力、应变能力依然在线。这才是最重要的。”
窗外,夕阳给群山镀上一层金边。团部院子里,战士们操练的口号声、歌声嘹亮而充满力量。
我看着傅团长和傅政委,心中充溢着一种踏实的感觉。我们三个人,性格各异,分工不同,但目标一致,彼此信任,支撑着这支队伍在烽火中砥砺前行。团长传授的新战法,正在全团乃至全军生根发芽;而我们在这三天里,守住了根据地,挫败了敌人的试探,更证明了独立团的指挥体系是坚韧的,是经得起考验的。
砥柱中流,非一木可支。正是这无数颗紧紧依靠、共同奋战的心,铸就了这座巍然屹立、任凭风雪冲刷而不倒的峰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