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三江诱渡(2/2)
帐外传来士兵的呐喊,他抬头时,正看见明军溃兵被清军的弓箭射倒在浅滩上,尸体顺流漂下,甲胄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着碎光。
“王爷,是时候了!”
参领的指甲划过地图,羊皮纸发出脆响:“明军的水师不过如此,咱们趁势渡江,定能一举拿下镇江!”
济尔哈朗捻着胡须,目光落在帐角的粮袋上。
袋口露出的糙米已经发潮,带着一股霉味——这是从运河漕船上抢来的,原本要运来扬州的官粮,被马进忠的骑兵截了一半,剩下的都捂出了霉。
“范文程说过,江南的水网是陷阱。”
济尔哈朗的声音像磨过的铁:“但现在,陷阱里的诱饵,是咱们的命。”
他想起临行前多尔衮的嘱托:“拿下镇江,就等于扼住了江南的咽喉。”
那些堆积在苏州的绸缎、松江的棉布、徽州的茶叶,此刻都变成了士兵眼里的光。
他们跟着八旗铁骑入关,为的不就是这些吗?与其在北岸饿死,不如过江搏一把。
“传我将令。”
济尔哈朗猛地拍案,案上的茶碗震得跳起:“午时整,所有能漂的船都给我下水!镶蓝旗在前,镶白旗殿后,目标——三江口!”
消息传到镇江府衙时,郑森正在看账房送来的清单。
上面记着“苏木五十斤,猪血二十桶,用于苦肉计”,旁边用朱砂标着“折合纹银三两”。
“阎先生,”郑森把清单推过去,“让铁坊把佛郎机炮都架到北固山,炮口对准三江口的浅滩。”
阎应元正用骨尺丈量着地图,甲片上的铜钉沾着墨汁:“公子料定济尔哈朗会从三江口登陆?”
“他没得选。”
郑森走到窗前,望着江面上渐渐升起的帆影:“瓜洲渡水深,但咱们的福船在那里候着;仪征港宽阔,却是淤泥底,大船容易搁浅。只有三江口,看着能走,实则退潮时连马都陷得住。”
施琅已经调查好了三江口的潮汐规律:每日两涨两落,午时渡江,未时便会退潮。
那些用百姓渔船改造的清军战船,吃水本就浅,退潮后只会像晒在滩上的鱼,动弹不得。
午时的钟声刚响,北岸突然响起号角。
上千艘小船像蚂蚁一样拥入江面,船头的披甲兵举着长矛,呐喊声盖过了浪涛。
济尔哈朗站在旗舰上,望着越来越近的南岸,甲胄上的铜钉被阳光照得刺眼。
他看见岸边的郑氏溃兵还在奔逃,甚至能看清他们慌乱的脸。
那是施福特意安排的士兵,脸上抹着锅灰,眼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笑。
“加速!”
济尔哈朗拔出腰刀,刀光劈开江面的水汽:“第一个登上南岸的,赏银五十两!”
士兵们的呐喊更响了,他们已经能看见镇江城的轮廓,想象着城里的绸缎和粮食。
有人开始脱甲胄,准备登陆后能跑得更快;有人把长矛扛在肩上,盘算着该抢哪家商铺。
没人注意到,江面上的风突然变了向,吹得船帆往浅滩的方向偏。
北固山上,郑森举起望远镜。
镜筒里,济尔哈朗的旗舰已经过了江心,船头的镶蓝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数着清军的船只,一共一千二百三十七艘,大多是渔民的小舢板,最大的也不过能载十个人。
这些都是郑氏商号提前排查过的,船底的木板早就被渔民暗中凿了细缝,遇水三刻便会渗水。
“快了,快上岸了!”
郑森的指尖在木栏上叩出轻响,像在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