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江阴谋守(1/2)
江阴城的夜来得早。
冶铁坊的火光渐次熄灭。
只余下铁砧上未凉透的余温。
郑森望着陈明遇将那三柄锈刀郑重收回木盒。
“陈先生可知,镇江府的军械库,如今只剩三成库存?”
陈明遇的手顿在盒盖上方。
他虽只是个退隐的典史。
却也听闻江北四镇虚报军饷、倒卖军械的传闻。
只是这泉州公子说得如此笃定。
倒像是亲眼见过一般。
“家叔郑鸿逵镇守镇江,上月送来的信里说,黄得功的部下把十门佛郎机炮当废铁卖了。”
郑森的指尖划过铁砧上的凹痕。
“那些炮,原是要用来守长江的。”
这话像块冰投入滚油。
陈明遇猛地抬头。
去年流寇围城时,江阴城头只有两门崇祯初年的旧炮。
打三发就炸了膛。
若长江防线真如郑森所说。
那江阴这弹丸之地,迟早是案板上的鱼肉。
“郑公子想让我们做什么?”
陈明遇的声音比铁水更沉。
他知道这问话出口,便要走上投效郑氏的路。
“不是‘做什么’,是‘守什么’。”
郑森从袖中取出张折叠的纸。
展开却是幅江阴城防图。
图上用朱砂标着十三处薄弱点。
连西门瓮城的排水道都画得清清楚楚。
“家叔已奏请朝廷,说江阴扼守长江咽喉,需增派乡勇协防。这协防的事,我想请三位主持。”
图上的朱砂痕迹尚新。
显然是刚画就的。
陈明遇盯着那处排水道。
去年流寇正是从这里潜入。
若非他带着乡勇拼死堵住,城早破了。
这等机密,连知县都未必知晓。
眼前这年轻公子却了如指掌。
“主持乡勇?”
陈明遇忽然笑了。
笑声里带着自嘲。
“阎应元上个月刚因为顶撞税吏被摘了典史的印。”
“冯厚敦连教谕的俸禄都拿去周济流民。”
“我们三个,如今连县衙的门都进不去。”
“那就让县衙的人看清楚。”
郑森的声音陡然拔高。
“用郑氏的船运铁料,用商会的票号发饷银。”
“让江阴百姓看看,谁才是真的在护着这城!”
陈明遇望着图上那处排水道。
忽然起身从墙角拖出个木箱。
箱里是本泛黄的账册。
记载着江阴城的水井位置、粮仓储量。
甚至连每户能拿起兵器的壮丁数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和应元、厚敦三年前就开始攒的。”
他的指尖抚过“北门粮仓存粮三百石”的记录。
墨迹已淡得几乎看不清。
“原想着知县若肯用,总能多守几日。可他只当我们是杞人忧天。”
郑森接过账册。
纸页间还夹着片干枯的稻穗。
这些被朝廷弃如敝履的小吏。
早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座城续命。
“明日我就让甘辉送二十石糙米到文庙。”
郑森合上账册。
“冯先生周济流民,总不能让他自己家人饿着。”
陈明遇的喉结滚了滚。
他想起阎应元的母亲上月生了场病。
连副像样的药都抓不起。
最后还是流民凑了几文钱。
这泉州公子不仅给铁,还给粮。
给的是比银子更暖人心的实在。
“我这就去给应元和厚敦写信。”
陈明遇抓起桌上的狼毫。
墨汁滴在账册上,晕开个深色的点。
“只是厚敦是个书呆子,怕是要亲自见公子才肯信。”
“我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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