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婚守空闺,夫君遥远(2/2)
所谓冲喜,果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自欺欺人的笑话。她的存在,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被安置在这座华丽的牢笼最偏僻的角落,无人问津,自生自灭。
远处隐隐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模糊的欢笑,似乎是来自侯府中心的主院方向。那是属于侯府固有的、与她无关的热闹。
一阵晚风吹来,带着晚春的凉意,穿透她单薄的嫁衣。
陆云晚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
孤独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不是矫情,而是身处完全陌生、充满恶意环境下的本能反应。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
不能慌,不能乱。
夫君遥远,未必是坏事。至少避免了立即面对一个陌生男人的尴尬和更多不可控的风险。
无人问津,也意味着少有关注,她反而能拥有更多暗中观察和喘息的时间。
当前最紧要的,是活下去。是在这明显的物质匮乏中,保证基本的生存。
她想起扔在廊下的那几个箱笼。
“秋月,”她唤道,“把我们的行李搬进来,清点一下。”
箱笼被搬进屋内打开。果然如预料般寒酸。几套半新不旧的衣裙,料子普通;一些不值钱的首饰;一点散碎银子和几串铜钱,这就是全部了。连一套像样的妆奁都没有。
陆云晚仔细清点了银钱,数量少得可怜,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若是饭菜一直如此,她们恐怕连打点厨房改善伙食都做不到。
“小姐,怎么办……”秋月看着那点微薄的资产,满脸愁容。
陆云晚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院角那丛无人打理的翠竹旁,似乎生着几株常见的野薄荷,还有几朵蔫蔫的野花。
她忽然站起身,走到院中。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蹲在那丛野薄荷前,伸手轻轻抚过那带着淡淡清香的叶片,又看了看那些不知名的野花。
脑中,一些关于植物特性、药效、甚至可食用的知识自动浮现。这是她前世积累的、刻入灵魂的本能。
或许……暂时无法改善饮食,但至少,可以让这清冷的屋子气息好闻些。
“秋月,”她采了几片薄荷嫩叶,又摘了几朵尚且完整的小花,走回屋内,“去找个敞口的瓶子,装点清水来。”
秋月虽不明所以,还是很快照做。
陆云晚将薄荷叶和花瓣浸入清水中,放在窗台上。淡淡的、属于植物的自然清香,开始极其缓慢地驱散屋内残留的霉味和冷清。
做完这一切,天光已然彻底暗了下来。
没有多余的烛火,只有一盏秋月翻找出来的、灯油劣质且分量稀少的油灯,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主仆二人早早熄了灯,和衣躺在那床带着淡淡霉味、且显然不够厚实的被褥里。
窗外,月色清冷,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地面铺上一层银霜。
远处侯府的喧嚣早已沉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虫鸣。
秋月很快因为一天的疲惫和情绪大起大落而沉沉睡去,呼吸均匀。
陆云晚却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模糊的帐幔顶。
寒冷,饥饿(那点粗糙食物根本不顶饿),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
夫君秦啸……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生是死?若他回来,又会如何对待她这个“冲喜”新娘?若他不回来……她的结局又会怎样?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她知道,指望那个遥远陌生的夫君是不切实际的。在这深宅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夜渐深,寒意愈重。
陆云晚将身体蜷缩起来,试图保存一点温度。牙齿微微打颤,胃里因为饥饿而隐隐作痛。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
她必须尽快强壮起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处境。
在一片冰冷的孤寂与清晰的困境中,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牢牢占据着她的心神。
活下去。
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她在新婚守空闺的第一夜,对自己立下的、最朴素也最坚定的誓言。远方的夫君如同天边的月影,模糊而不可及,而她脚下的路,虽遍布荆棘,却需一步步,亲自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