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沙下铭文(2/2)
“教授!你干什么!”我冲进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刀。他抬起头,我才发现他的眼睛变了——瞳孔里没有黑色,全是金色的铭文,像无数条细小的金蛇在里面游走。
“它在我身体里,”他喃喃地说,声音不是自己的,带着一种古老的、沙哑的腔调,“它说,只要把记者的影子献出去,就能让我活……让我成为新的守陵人……”
他突然扑过来,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像爪子一样抓向我的脖子。我下意识地举起阿明塞给我的护身符,青铜表面瞬间烫得像火,我甚至能看见上面的花纹在发光。哈桑教授的手碰到护身符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被火烧到的野兽,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我看着他的身体,突然发现他的影子在慢慢变淡,从脚开始,一点点往上抽离,最后飘向帐篷外,朝着坑口的方向飞去,在空中散成无数金色的碎末,像一场诡异的金色雪花。
帐篷里只剩下我和阿明,还有地上那本吸了血的纸草卷,上面的文字还在变,最后停在一行字上:“还差八个。”
“我们必须炸了它,”阿明的声音很坚定,“只有炸了血祭坑,才能挡住缺口,不让它再拿影子。”我们从越野车的后备箱里翻出炸药,是之前准备用来清理坑道石块的,抱着炸药往坑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的沙子总在往鞋里灌,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我的脚。
刚走到坑边,我就听见坑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小雅的,是老郑的,还有三个雇工的,他们的声音混在一起,软乎乎的,却带着刺骨的冷,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林晓,下来啊,这里好暖和……没有风,没有沙子……”
“别听!”阿明抓住我的手,“那是它在骗你!它想让你主动把影子送过去!”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突然发现我的影子正慢慢变浅,边缘开始透明,像要被风吹散。风从坑里吹出来,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我的影子被风吹得往坑口飘,像要脱离我的身体。
“它要你的影子了!”阿明把护身符塞进我手里,又把炸药包推到自己怀里,“你走,往公路跑,找警察!我来炸!我爷爷说过,守陵人的血,能暂时镇住它,我能多撑一会儿!”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想把他拉回来,可他已经抱着炸药冲进了坑道。我听见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带着决绝:“记住!别回头!永远别再靠近金字塔!”
接着,是一声巨响——炸药爆炸了,坑道里涌出大量的黄沙,像一场小型的沙尘暴。我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不是人的声音,是一种尖锐的、像是金属被撕裂的声音,震得我的耳膜发疼。
黄沙慢慢落下,坑口开始合拢,沙子像有生命一样,一点点填满坑道,最后恢复成平整的模样,仿佛这里从未有过什么陪葬坑,从未有过一场血腥的祭祀。
我跌坐在沙地上,手里攥着发烫的护身符,看着远处的胡夫金字塔,它还是像尊沉默的巨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夕阳西下时,远处传来警车的声音——是我昨天偷偷报的警,当时我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能有人来救我们。
警察跟着我来到坑口,却只看见一片平整的沙地,没有坑道,没有铭文,甚至连营地的痕迹都被黄沙埋得干干净净。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只有我手里的青铜护身符,还带着一丝余温,证明那五天的经历不是我的幻觉。
后来,我回到了中国,辞掉了记者的工作,把所有和埃及有关的东西都锁进了箱子。可怪事并没有结束。
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血祭坑里,坑壁上的铭文拼成一张张脸,小雅、老郑、哈桑教授、三个雇工……他们都在笑,脸上的铭文还在游走,说:“林晓,你的影子,暂时借我们用一下,等凑够13个,就还给你……你看,还差七个呢……”
我每次从梦里惊醒,都会发现床单上有金色的铭文,像用沙子写的,一摸就散,却总能看清上面的字:“还差七个”“还差六个”……数字一天天减少。
上个月,我收到一封来自开罗的信,信封上没有寄件人,没有邮票,像是凭空出现在我的邮箱里。我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血祭坑刚被发现时的场景,照片里,哈桑教授、小雅、老郑、三个雇工,还有我,都站在坑边微笑,阳光很好,我们的脸上都带着期待。
可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照片里的我们,每个人的脚下,都没有影子。
照片的背面,用金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字,笔迹和棺盖上的铭文一模一样:“13个影子,还差最后一个。”
我猛地冲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我的头发里沾着几缕金色的粉末,眼角的皮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最让我恐惧的是我的影子——它已经浅得快要看不见了,站在阳光下,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轮廓,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刮得窗户“哐哐”响,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我想起阿明最后说的话:“沙会吞时间,也会吞影子,吞了影子的人,就会变成铭文,永远困在金字塔的石头里……永远……”
镜子里,我的瞳孔慢慢变成了金色,里面开始有铭文游走,像一条条细小的金蛇。我伸出手,想摸一摸镜子里的自己,指尖碰到镜面的瞬间,没有冰凉的玻璃触感,只有一片刺骨的寒冷——是沙子,是吉萨高原的黄沙,正从镜子里涌出来,裹着我的手,往里面拉。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镜子里的我,嘴角慢慢裂开,像坑壁上的铭文一样,裂到耳际,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从身体里抽离,飘向镜子里的金字塔,最后贴在一块灰白色的石头上,变成了一道新的铭文。
镜子里的黄沙还在涌,我知道,我要回去了——回到那个血祭坑,回到金字塔的石头里,成为第十三个祭品,成为新的铭文,永远困在那里,等着下一个“还差一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