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灵堂守夜的时钟(1/2)
后半夜三点,灵堂里的烛火只剩两簇微弱的光,映得供桌上的苹果泛着青灰,像两颗忘了闭眼的眼球。我缩在褪色的绒布沙发里,后背抵着冰凉的墙,视线死死黏在墙上的挂钟——那是外公嫁过来时带的陪嫁,木质钟摆每晃一下,“咔嗒”声就在空荡的堂屋里撞来撞去,像有人在耳边慢腾腾地磨牙。
从十一点守到现在,我眼皮沉得能坠上铅块,可后颈总发紧,像有双眼睛贴在那里。不是遗像里外公的眼,她的眼神一向温和,而这双眼睛,冷得像浸了井水,湿乎乎地裹着我,连呼吸都带着寒气。
“咔嗒、咔嗒”,钟摆突然顿了半拍。
我猛地抬头,秒针还在转,可那“咔嗒”声变了,变成细碎的脚步,从后门的阴影里渗出来。后门插着木闩,缝里漏不出光,可那脚步声就贴着门板响,一步、两步,踩在积了灰的青砖上,没声,却能感觉到寒气顺着脚踝往上爬,像小蛇缠进裤管。
供桌后的窗帘动了。不是风,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窗帘却像被人用手撩开个角,露出后面黑漆漆的角落,那黑深得能吞人。我攥紧手里的桃木枝——表舅下午塞给我的,说在坟头埋过三年,能镇邪。可指节越攥越凉,连带着心脏都沉下去,桃木枝的纹路硌得手心疼,却挡不住后颈越来越重的凉意。
我不敢回头,只敢盯着遗像。不知什么时候,外公的笑容变了,方才还微微上扬的嘴角往下撇,眼神斜过来,直勾勾盯着我身后。耳朵里嗡嗡响,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粗得像破风箱,每吸一口,都带着香灰的味道。
“咔嗒。”
这次不是钟摆,是我旁边的沙发扶手。有个东西搭上来,冰凉的,软乎乎的,像浸了水的棉花贴在皮肤上。我余光往旁扫,看见一截青白色的手腕,皮肤皱得像泡发的海带,指甲缝里沾着黄纸灰——早上烧纸钱时,我亲手撒的,灰还带着火星的温度,可这手腕,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我的腿瞬间麻了,想缩手,却像被钉在沙发上。那手腕慢慢往上抬,枯瘦的手指快要碰到我袖口时,挂钟突然“当——当——”地响了,三点半的钟声撞在白墙上,弹回来时变了调,成了恐怖的呻吟声,就在我耳边,温热的气呼在耳廓上,混着香灰和潮湿的土腥味。
“我的鞋呢……”
声音很轻,像被水泡透的棉线,黏糊糊地缠在我耳朵里。我猛地看向供桌下——早上还压在桌布角的黑布鞋,没了踪影。桌布边角在微微晃动,不是风,是有东西在沙沙”声。
供桌后的窗帘突然整个飘起来,像有人在后面狠狠一掀,露出后面的景象——外公的黑布鞋就摆在那里,鞋头朝着我,鞋帮上沾的不是灰,是湿淋淋的黄泥,泥里还缠着几根枯黄的草叶,像是刚从坟头的土里拔出来的,鞋尖绣的小梅花被泥水浸得发黑,像洇开的血。
布鞋旁边站着个影子,穿的是外公那件藏青色斜襟衫,领口的盘扣松了一颗,垂在胸前晃荡。它的头发披在肩上,很长,遮住了大半张脸,垂下来的手朝着我手里的桃木枝抓过来——那手没有分明的指节,只有一团模糊的白,像被水泡化的纸人胳膊,在空中虚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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