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推主不就(2/2)
旁边有人急了,巴掌拍在桌上:“宋大哥,您跟老把头不一样!咱们信您!”
“信我?”宋把头冷笑一声,把酒碗往桌上一顿,酒溅出半指高,“信字当不了饭吃!真让我主事,今天张三说李四偷了他的金砂,明天王五嫌分的井子偏,我管不管?管多了是偏心,管少了是窝囊,最后还不是落得一身骂名?”
众人被噎得没话,酒桌的热气像被风刮过似的,一下散了大半。付老把头摸了摸胡子,喉结滚了滚:“天奎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事儿……确实得再掂量掂量。喝酒,喝酒!”
酒碗重新碰响,却没了先前的敞亮,叮叮当当的,倒像敲在空木头上。宋把头望着山坳里盘旋的风,烟袋锅子在手里转了两圈,火星子落进脚下的泥里。
他心里明镜似的——这金沟的人,都是从刀尖子上爬过来的,最恨的就是被人管着。许金龙刚跑,大伙骨头里的野劲还没散,这时候硬安个“主事”,不是拢人心,是逼着大家再斗起来。倒不如就这么松散着,谁的地盘谁照看,谁的难处大伙搭把手,真出了事,凭着几十年的情分坐下来唠,比什么“章程”都管用。他这把老骨头,守着自己的砂坑就够了,犯不着去蹚那浑水。
日子刚松快俩月,麻烦就顺着山梁滚下来了,金厂的炊烟裹着砂金的土腥味漫在半空,混着风里的焦躁气,让人胸口发闷。许金龙销声匿迹这半年,碾子沟倒成了没王法的烂泥塘。
山坳里的小毛贼像雨后的蘑菇全冒了头,偷砂金的、抢干粮的、蹲在岔路口勒大脖子的,花样翻新着来。金工们好不容易分点碎金,揣在怀里没焐热,回家的山道上就被堵了——有个老金工被按在泥里,棉袄都被撕开了,哭喊着说那是给孙子治病的救命钱。
夜里更不消说,守砂堆的个个怀里揣着短铳,手里攥着镐头,眼睛瞪到天亮才敢打个盹——稍微松点劲,堆上的砂金就能被扒得精光,运气差的还得挨顿闷棍。
付老把头的窝棚里酒气熏天,刘宝子搂着两个弟兄坐在炕桌旁,粗瓷碗里的酒喝得见底,脚边扔着几个空酒坛。“来,干了这碗!”他把碗往桌上一墩,酒液溅在满是油垢的炕席上,“再去拿三两沙金来,弟兄们喝完了还得去前沟转转!”
付老把头蹲在灶边,手里攥着块布包,脸皱得像块老树皮:“几位爷,金子早备好了……”
“备好了不赶紧拿出来,傻站着干啥?守灵呢?”刘宝子旁边的小弟踹了下炕沿,木桌晃得碗碟叮当响。
“这就拿,这就拿……”付老把头刚要起身,就被一声“慢”截住了话头。
门帘被“哗啦”一声掀得直晃,江荣廷带着庞义跨进门时,屋里正飘着酒气和肉香,炕上炕下围着七八个人,正举着粗瓷碗推杯换盏。他褂子下沾着不少山路的泥点,显然是急着赶路来的。
庞义紧随其后,一进门就往炕边一横,后背抵着土墙,手牢牢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冰碴子,扫过满桌人时,桌上的喧闹声都低了半分。
江荣廷目光扫过炕桌上的油星子和啃剩的骨头,开口时带着点山风的硬气:“都吃挺好呗?”
炕沿上一个歪戴帽子的汉子抬眼瞅他,正是刘宝子。他嘴角撇出抹不屑:“你特么谁啊?闯进来瞎咧咧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