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如臂使指，本能（2/2）

覃故跟在最后，步履比之前更为沉重迟缓，方才那下意识的一击，似乎耗去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力，脸色在透过枝叶的斑驳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

一路无话，只有脚踩腐叶的沙沙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林木渐疏，隐约有潺潺水声传来。

文晏霏停下脚步，目光审视着不远处一条蜿蜒流过林间的清澈溪流，以及溪流对岸那片笼罩在朦胧霞光中的山谷入口。

“前方应是流萤谷了。”他沉声道，语气中并无放松，“谷口霞光异动，灵气紊乱，需更加小心。”

宣柳依走到他身侧，凝望谷口那片氤氲不定的光晕，秀眉微蹙：“这霞光……颜色瑰丽却隐含躁动，不似寻常祥瑞之兆。文师弟，可能感知到谷内具体情况？”

文晏霏摇头，面色凝重：“神识探入受阻，只能亲身入内查探。”他回头看向落后几步的覃故，“覃道友，你状态如何？可需再调息片刻？”

覃故以手背抵着苍白的唇，低咳两声，抬眼望向流萤谷入口，那绚烂的霞光落在他眼中，未激起半分波澜。

“无妨。”声音低哑，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宣柳依取出两只玉瓶，分别递给文晏霏和覃故：“这是‘避瘴丹’与‘清心丸’，流萤谷内情况不明，或有毒瘴迷障，先服下以防万一。”她看着覃故接过丹药时那微微发颤的手指，补充道，“覃道友，若感不适，切莫强撑。”

覃故沉默颔首，将丹药服下。

休整片刻后，文晏霏率先踏过溪流上的天然石桥，宣柳依紧随其后。

覃故深吸一口气，勉力跟上，踏足对岸的瞬间，他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右耳上那枚血髓耳坠轻微地灼热了一瞬。

谷内景象与外界截然不同。

奇花异草遍地，散发着迷离的荧光，将整片山谷照得亮如白昼。

空中漂浮着无数光点，似流萤飞舞，却又带着灵力的波动。

然而，这片瑰丽之下，潜藏着令人不安的寂静，连风声都显得格外粘稠。

三人谨慎前行，不敢有丝毫大意。

突然，侧前方一片茂密、散发着蓝色幽光的蕨类植物丛剧烈晃动，一道腥风扑面而来！

竟是一头潜伏已久，体表覆盖着岩石般甲胄的巨鳄形妖兽，张开的巨口中利齿森然，直扑向距离它最近的宣柳依。

“小心！”文晏霏反应极快，短锤瞬间凝聚，带着呼啸之风砸向鳄妖的头颅侧面，试图将其击偏。

宣柳依亦在同时侧身闪避，袖中一道金光射出，一枚爆裂丹在鳄妖坚硬的背甲上炸开一团火光，留下浅浅焦痕。

那鳄妖吃痛，更加狂暴，粗壮的尾巴像一条钢鞭横扫，逼得文晏霏和宣柳依不得不暂避锋芒。

电光石火间，一道细不可察的波动再次自覃故所在方向传来。

他并未做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依旧笔直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右手五指轻轻勾动。

下一瞬，正欲再次扑击的鳄妖庞大身躯猛然一僵，前冲的势头诡异地顿住，仿佛被无数无形的丝线瞬间捆缚。

它发出愤怒而困惑的咆哮，四肢疯狂挣扎，庞大的躯体却仿若深陷于无形泥沼之中，每一个挣扎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迟滞、扭曲。

文晏霏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短锤灵光暴涨，化作一道流星，狠狠砸在鳄妖相对脆弱的脖颈处。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

鳄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一下，随即轰然倒地，激起地面一片尘土与残叶。

战斗结束，文晏霏和宣柳依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查看妖兽尸体，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覃故。

覃故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气息略显急促，额角沁出些许细密的冷汗，坦然迎上两人复杂探究的目光，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缓缓抬起右手。

在他修长的指尖，一缕近乎完全透明的细丝正若隐若现，它的另一端，则遥遥连接着倒地鳄妖的四肢关节与颅脑要害之处。

此刻，那细丝正随着他指尖微不可查的颤动，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

“……它，”覃故的声音带着一丝消耗后的低哑，平静陈述，“自己撞上来的。”

文晏霏的目光紧紧锁在覃故指尖那缕将消未的透明丝线上，喉结上下滚动。

这一次，他看得比上回清楚些许，也并未在那丝线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自己撞上来？”他重复着覃故的话，声音低沉，“覃道友这‘网’，倒是布置得悄无声息。”

宣柳依眸中的惊悸尚未完全褪去，又添上一层深沉的思量。

她走近两步，视线从覃故苍白的脸移向他微颤的指尖，语气尽量平和：“覃道友无需多心，我与文师弟只是……从未见过此类宝器。”

“我观它似乎并非倚靠灵力驱动？” 这是最令他们困惑的地方，那丝线波动森寒，与寻常灵力属性迥异。

覃故缓缓放下手，迎上宣柳依探究的目光，一脸坦荡中带着同款迷茫，“不知。”

“心念动时，它便出现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补充道，“……如臂使指，似本能。”

本能。这个词让文晏霏和宣柳依心中同时一沉。何种经历，能将如此诡异莫测之物化为本能？

一阵带着异香的微风吹过山谷，四周荧光明灭不定，远处传来几声模糊，似婴啼又似鸟鸣的诡异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