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情难自禁(2/2)
跟这样的人合伙,未必能落什么好!
家里。
郑青荷已经哭成一个泪人,紧紧地搂着渐渐冰凉的小儿子,徒劳地呼唤着;叶康元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句“节哀”,就背上医药箱回去了;吴红菱和王翠莲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收拾着孩子的衣物瓶罐;叶文联前脚刚跨进家门,他哥领着叶金水,后脚也到了。
文联的小儿子夭折了。
村里只有金水会处理这样的事情。
文明把他请到厅堂里,敬烟奉茶之后,就询问这一件事情要怎么处理。
金水摸着下巴上一撮刚刚蓄起来的山羊胡子,用一种颇为沉重的语气,说:“给孩子准备一些吃喝的东西,免得他在黄泉路上饿着;再准备一张草席子把孩子裹着,天黑时抬到石顶山后山埋了。香烛银纸备好了吧?我要做一场法事,好消除他的因果业障,让他早日投胎做人……对了,还要准备一个畚箕。”
山上的孩子若不幸夭折,都是用草席子裹着,找个偏僻的荒地将尸体掩埋了,再用一个畚箕倒扣在上面做个记号,以免有人不小心冒犯。人们一旦看见有倒扣的畚箕,就能知道里面埋着一个不幸的小生命,都会远远地避开。
因此,凤来县境内咒骂别人家的猴孩子,除了“夭寿仔”,就是“倒畚箕”。
文明留了两包烟在桌子上,就按金水的吩咐去落实了。他这个当大伯的人,此时的心情也是忧伤沉重。他这头已是两代单传,加上三弟那头迟迟未能有孙辈,即使他身为老党员与村支书,但他的潜意识里仍然把“人丁兴旺”等传统观念看得很重,所以为了这个侄子,他能够在“顾自己”的自私中,出钱出力、颇费苦心,怎奈他们这一脉没有福分,留不住这一个孩子。
他们这一脉,怕是要“人丁凋敝”了。
很快,文联小儿子夭折的消息不胫而走。但人们只是偷偷地议论,没有人到文联家里去,文联家也是趁夜悄悄地把孩子给埋了,若不是人们消息灵通,谁能知道文联的孩子说没就没了……
处理完孩子的事情,文明带着一瓶米酒和两包烟,走进已经破败的老屋。
文联的头发结成一绺一绺,一双塌陷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神情哀伤地把哥哥领进厨房里。
厨房的灶台上煮着猪食,正散发出一股怪怪的味道。这些猪食还是弟妹王翠莲来张罗的,还顺便把鸡鸭喂了。饭桌上有两碗漂着一星白色猪油的菜,却没有动过的痕迹。看来,文联夫妇伤心得连晚饭都没有吃。
文明见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宽慰道:“既然留不住,就让他去吧!你莫要伤心、莫要挂牵,让孩子安心地去,将来投个好人家,健健康康、无痛无灾……”
这样的话,只能叫文联情难自禁。他捂着脸,“嗡嗡”地哭了起来!
一个半老男人,也只有这种丧子之痛,才能让他如此地脆弱!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宽慰的话,也显得没有意义。文明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给他倒了一杯酒。
文联擦干净满脸的泪水和鼻涕,端起杯子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辣辣的酒在他嘴里,变得又酸又苦。
就在他把一杯酸苦的酒喝光之时,三弟夫妇也来了。三弟夫妇知道他们没有吃晚饭,煮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香菇鸡蛋面线汤,给他们端来。
文联说自己没有胃口,让弟媳把东西给他老婆端去。弟媳还是给他留了一碗,才端起剩下的东西,去劝二嫂多少吃一点。
文明给老三文艺也倒了一杯酒。
若要算起来,兄弟三人还真记不得多久没有聚在一起了。自从分了家,他们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虽然住的地方相距没有三步远,但平日里不仅走动不多,兄弟、妯娌之间甚至时不时闹一点矛盾出来,让邻居们看笑话。
命运真让人感慨!若不是老二家里出了不幸,他们也不会怀着同样的忧伤,坐到一起喝酒。
三人很快就把一瓶酒喝光了。这不能尽兴。文明便回去又拿了一瓶来,还顺便给两个弟弟各带了一包烟。他把三个酒杯都倒满,趁着些许醉意,激动地对两个弟弟说:“以后有什么困难,你们尽管说!能帮的,我这个当大哥的一定会帮!”
文联的脑子里迅速闪过碾米厂的事情。他却只是无力一笑——首先,守财奴的为人太差劲了;第二,他知道他哥纯粹是酒后胡言;再加上他的小儿子都没了,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折腾这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