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风雨如磐心自明（1/2）
永康里那场突如其来的黑暗，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短暂地笼罩了明珠公司，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虽然电力很快恢复，但那片刻的冰冷和未知，却像一根刺，扎进了汪明珠和魏宏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中。然而，汪明珠没有时间沉溺于不安。订单要赶，客户要联系，账目要核对。她强迫自己将那份心悸压下，重新投入工作。魏宏庆则骂骂咧咧地跑出去打听停电原因，回来时一脸愤懑：“妈的！说是变压器故障！鬼才信！肯定是金美林那帮人搞的鬼！见不得我们好！”
汪明珠没有接话，只是埋头整理单据，眼神却更加坚定。她知道，前路坎坷，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退路可言。她必须用自己的“码头”，扛住所有的风浪。
然而，更大的风暴，却率先在黄河路的心脏——至真园，猛烈爆发！
清晨，至真园后厨本该是热火朝天准备午市的时候，此刻却一片死寂。灶台冰冷，案板空荡，只有潘经理脸色铁青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厨房中央，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那是厨师长留下的辞职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大意是“另谋高就”，署名却是整个后厨团队，包括主厨、副厨、切配、打荷……所有核心成员！
“潘经理！不好了！”一个服务员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点心房的师傅……也……也都不见了！留了张条子！”
潘经理接过纸条，内容如出一辙！她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绝不是巧合！这是有预谋的、釜底抽薪式的集体跳槽！没有厨师，至真园就是一座空壳！再精致的装修，再好的食材，也只是一堆死物！
消息传到“听涛阁”，李李正在翻阅潘经理昨夜送来的、关于强慕杰资金问题的详细报告。听到这个消息，她手中的钢笔“啪”地一声掉在报告上，溅开一小片墨迹。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寒光乍现，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卢美琳……”她低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如同淬了冰，“好手段！”
潘经理脸色难看：“李小姐，查清楚了。是金美林的卢美琳！她联合了红鹭、状元楼几家，花高价买断了黄河路上所有能用的厨师！特别是擅长本帮菜和粤菜的！她放出话来，要让至真园……彻底关门！”
“关门？”李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就凭她卢美琳？也配？”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金美林门口车水马龙的景象，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潘经理，立刻发布招聘启事！薪资翻倍！待遇从优！上海滩找不到，就去外地找！去香港找！去国外找！我就不信，有钱请不到好厨师！”
“是！李小姐！”潘经理立刻应道，但眉宇间忧色不减，“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今天午市怎么办？晚上怎么办？客人都订好了位子……”
李李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午市……取消预订！所有预订客人，双倍赔偿！对外公告，就说……厨房设备升级维护，暂停营业三天！”
“三天？！”潘经理倒吸一口凉气！三天停业，对至真园这种高端餐厅来说，损失巨大！声誉更是难以估量！
“三天！”李李斩钉截铁，“三天之内，必须找到能撑场面的厨师！否则……”她顿了顿，眼神冰冷，“至真园这块招牌，我李李亲手砸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黄河路。至真园暂停营业！厨师集体跳槽！金美林卢美琳买断黄河路厨师！每一个消息都如同重磅炸弹，炸得黄河路餐饮圈地动山摇！
“哈哈哈！李李！侬也有今天！”金美林三楼，卢美琳看着楼下至真园紧闭的大门和贴出的公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跟我斗？侬还嫩了点！没有厨师，我看侬拿什么开张！至真园？哼！等着变‘至空园’吧！”
红鹭的芬芬也在一旁掩嘴轻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状元楼的老板则摇头叹息，觉得卢美琳做得太绝。
消息传到和平饭店。宝总站在落地窗前，听着小闲的汇报，眉头紧锁。至真园停业，表面看是卢美琳和强慕杰（他怀疑强慕杰在背后支持）对李李的打击，但更深层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干扰李李对他的支持，分散他的注意力！强慕杰的金融围剿已经开始，服饰公司的股价在深圳资金的推动下，正缓慢而坚定地爬升。这个节骨眼上，任何意外都可能打乱爷叔精心布置的“釜底抽薪”计划！
“宝总，要不要……帮一把？”小闲试探着问。他知道宝总和李李之间有合作意向。
宝总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帮？怎么帮？厨师是至真园的命脉！他宝总再有钱，也变不出一个能撑起至真园场面的顶级厨师！而且，贸然插手，很可能暴露他和李李的合作关系，打草惊蛇。
“爷叔，侬看……”宝总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爷叔。
爷叔捻着佛珠，眼睛微闭，仿佛在打盹。半晌，他缓缓睁开眼，声音低沉而清晰：“香港……铜锣湾……‘镛记’……廖炳坤师傅。”
宝总眼睛猛地一亮！廖炳坤！香港粤菜宗师！以一道“干炒牛河”名震香江！据说他炒的牛河，镬气十足，牛肉嫩滑，河粉干爽，油而不腻，堪称一绝！如果能请动这位大师傅出山，哪怕只坐镇几天，也足以解至真园的燃眉之急！甚至能借此机会，狠狠打卢美琳的脸！
“小闲！立刻订两张最快飞香港的机票！”宝总当机立断，“陶陶！侬伤没好，留在上海！小闲跟我去！”
“宝总！我……”陶陶急了。
“这是命令！”宝总语气不容置疑，“侬的任务，是看好家！爷叔，上海这边，麻烦侬坐镇！”
爷叔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去吧。记住，请人，要诚心。”
宝总带着小闲，连夜飞赴香港。他动用了所有在香港的人脉关系，辗转找到了隐居在铜锣湾小巷深处的廖炳坤师傅。廖师傅年近古稀，早已退休，脾气古怪，对名利看得很淡。宝总没有提钱，没有提条件，只是真诚地讲述了至真园的困境，讲述了李李坚持“至真”的理念，讲述了上海滩餐饮江湖的风云变幻，也讲述了卢美琳买断厨师、扼杀同行的卑劣手段。
“廖师傅，至真园缺的不是一个厨师，缺的是一口气！一股能打破垄断、证明‘真功夫’不怕‘歪门邪道’的硬气！”宝总言辞恳切，眼神真挚，“晚辈斗胆，恳请廖师傅出山，为上海滩的食客，也为‘至真’二字，正名！”
廖炳坤师傅静静地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沉默良久，最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灶台边，拿起一口沉甸甸的黑色铁锅，掂了掂，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炒牛河，最紧要系镬气！做人，最紧要系骨气！好！我同你返上海！炒翻几镬！俾佢哋睇下，乜嘢叫做真功夫！”
宝总大喜过望！连夜带着廖师傅和小闲，搭乘最早的航班飞回上海。
飞机落地虹桥机场时，已是深夜。天空飘着冰冷的细雨，寒风刺骨。宝总亲自开车，带着廖师傅和小闲，直奔至真园。他需要第一时间将廖师傅安顿好，确保明天能顺利“开镬”！
车子刚驶出机场高速，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宝总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在昏暗的雨幕中穿行。快到至真园时，他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站在至真园后巷的屋檐下，焦急地张望着——是汪明珠！
宝总心头一暖，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他摇下车窗，风雨立刻灌了进来。
“汪小姐？侬怎么在这里？”宝总有些惊讶。
“宝总！”汪明珠看到宝总，眼睛一亮，快步跑过来，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我听菱红姐说侬去香港请大师傅了，不放心，过来看看……廖师傅接到了吗？”
“接到了！在车上！”宝总指了指后座。
汪明珠透过车窗，看到后座那位穿着朴素、闭目养神的老者，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李小姐有救了！”
“雨这么大，侬快回去吧！别着凉了！”宝总看着汪明珠被雨水打湿的肩膀，皱了皱眉。
“没事！我……”汪明珠话还没说完，一阵冷风吹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宝总见状，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身上的羊绒大衣，推开车门，冒着雨，几步走到汪明珠面前，将还带着体温的大衣，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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