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像之考（1/2）

脱离了那令人窒息的“万籁俱寂”领域，战舰内的空气却并未因此而轻松。

船员们瘫倒在各自的岗位上，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或惊魂未定，如同刚刚从一场溺毙边缘的噩梦中挣扎醒来。

医疗舱瞬间人满为患，治疗光束和精神舒缓剂的微光在舱室内此起彼伏。

袁罡强忍着神魂深处传来的阵阵虚脱感和针扎般的余痛，支撑着身体站在舰长席前。

刚才在“空寂”白光中与那无形“存在”的对峙，以及最后那一声源自生命本能的“存在”咆哮，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但也让他隐隐触摸到了元婴之上，那层关于“真我”与“道”的薄纱。

此刻，混沌、星辰、地脉三种力量在他体内以一种更加和谐、更加统一的韵律缓慢流转，修复着损伤，滋养着神魂。

“星枢，全面自检，优先恢复动力、导航与基本防御，评估所有船员状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自检进行中……能源系统严重过载，部分线路熔断，修复需要时间。主引擎损伤37%，短期内无法进行高机动或跃迁，护盾发生器受损，恢复至基础水平需至少六小时。船员生命体征稳定，但普遍遭受中度至重度精神冲击，战斗意志与集中力严重下降，完全恢复预计需要24-48小时标准时。”

星枢的报告冷静而残酷，““周天协同阵列”核心无损，但外部传感器阵列损毁41%，探测范围与精度大幅下降。”

战力折损过半，状态低迷。这绝不是面对即将抵达的陵墓时应有的状态。

“首领，”灰鼠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她似乎受精神冲击影响较小，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比平时稍慢，“蓝星祭司已接受初步治疗，意识清醒，但极其虚弱。她让我转告，枝干的感应并未中断，陵墓就在前方，但……入口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幻境或心灵屏障笼罩，她无法提供更精确的指引。”

幻境？心灵屏障？袁罡眉头紧锁。

经历了“万籁俱寂”的心智干涉，他对这类无形考验的凶险有了切身体会。

墨渊的虚影比之前淡薄了许多，显然魂力消耗巨大，但依旧强撑着分析：“‘心像之考’……这很可能是青帝陵墓的第一重，也是筛选传承者的关键考验。非关武力，直指本心。唯有道心坚定、明悟自我者，方能窥见真门，破除迷障，若心志不坚，或心怀叵测，轻则迷失幻境，永困心象，重则神魂崩解，沦为养料。”

“心志……”袁罡咀嚼着这个词。

猿魔一族悍勇无畏，但在这种直指心灵本源、拷问存在意义的考验面前，单纯的勇猛显然不够。

“我们需要时间休整。”袁罡做出决定，“星枢，寻找附近相对安全的区域，建立临时据点，进行紧急维修和人员恢复。另外，收集所有关于‘心像’、‘幻境’、‘心灵屏障’类考验的已知信息，无论是科技侧还是修行侧，进行分析推演。”

“指令确认，检测到左前方约三千公里处存在一片相对稳定的微型星尘带，可提供一定程度的物质掩护与能量干扰屏蔽，建议前往建立临时据点。”

“不灭猿魔号”拖着残躯，以最低功率缓缓驶向那片星尘带。

尘埃与微小的冰晶在舷窗外缓缓飘浮，将远处的星光渲染得朦胧而静谧，暂时隔绝了那片巨大陵墓建筑带来的无形压迫感。

接下来的二十多个标准时，是在紧张、压抑却又不得不进行的休整中度过的。

工程队在柯尔特远程的指导下，争分夺秒地抢修关键系统；医疗团队全力救治受创的船员；袁罡、蓝星、墨渊、灰鼠等核心成员则在相对安静的会议室中，一边恢复自身，一边研究对策。

星枢整合了来自部落数据库、灵植联盟共享资料、磐石议会技术文档、以及之前获得的古老日志和前哨站残片中的所有相关信息。

“根据现有资料，‘心像之考’通常并非单一的幻象攻击，而是一个多层次的、动态的反馈系统。”

星枢投射出复杂的分析图表，“它会挖掘并放大受试者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欲望、最深刻的恐惧、最顽固的执念或最隐蔽的弱点，并将其具象化、扭曲化，形成极具针对性的幻境。破解的关键在于‘认知’与‘超越’——清醒地认识到幻境的本质（非真），并坚守或超越其试图动摇的核心心念。”

“常见的破解手段包括：预设心灵锚点，如特定信念、记忆片段、精神印记、携带具备镇魂宁神或破除虚妄功能的宝物、修行专门的精神防护或幻术破解法门、以及……依靠绝对坚定的意志力强行突破。”

星枢继续道，“根据我族现状，可选项有限，蓝星祭司的世界树枝干具备一定稳定心神、破除虚妄的特性，但不确定能否对抗陵墓级别的考验。墨渊阵法师可尝试布置小范围清心定神阵法，但需稳定环境与时间，首领您的混沌之火与不屈意志，或许是关键。”

“意志……”袁罡闭目沉思。

他想起了穿越“万籁俱寂”时，那一声源自本能的咆哮。那不仅仅是对抗外压，更是对自身存在的确认。心像之考，考的是“心”，是“我”，我的道是什么？我为何而来？我何以存在？

这些问题，他曾经有过模糊的答案：为了族群生存，为了变得更强，为了守护与征服，但经历了星海征战、家园保卫、乃至直面归墟回响后，这些答案似乎还不够“本质”，不够“坚固”。

时间在沉默的思考与紧张的修复中流逝。

当舰载计时器显示休整时间即将结束时，战舰的紧急维修勉强完成，能源恢复到35%，主引擎和护盾恢复了基础功能，但远未达到最佳状态。船员们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但眼神深处仍残留着惊悸与疲惫。

“无法等待完全恢复了。”

袁罡睁开眼，眸中金光内敛，却更加深邃，“陵墓就在眼前，那些‘先行’的‘影’不知在何处。我们必须前进。”

他看向蓝星，少女经过休整，脸色好了一些，但握着枝干的手依旧有些无力。

“蓝星，还能感应到入口的大致方位吗？”

蓝星点点头，指向星尘带外某个方向：“就在那边，距离不远。但那种被‘帷幕’遮挡的感觉非常强烈，枝干无法穿透。”

“足够了。”

袁罡起身，“灰烬，挑选状态最好的五名队员，组成先遣队，携带最高等级的精神防护装备和通讯信标。墨渊前辈，准备最简单的定神阵盘，我们随身携带，其他人，留守战舰，由灰烬指定的副官指挥，保持最高警戒，随时准备接应。”

命令迅速执行。

很快，一艘经过紧急改装、强化了精神防护涂层的小型突击艇准备就绪。

袁罡、蓝星、墨渊（依附于一块特制的蕴魂玉符）、灰鼠，以及两名意志最为坚韧、经验丰富的星猿卫老兵（代号“岩石”和“火镰”）登上了突击艇。

“出发。”

突击艇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驶出星尘带，朝着蓝星指引的方向飞去。

越是靠近，那种无形的“帷幕”感就越发清晰。前方的星空和那座巨大陵墓的轮廓开始出现细微的、水波般的扭曲，仿佛隔着一层不断荡漾的透明油脂观察。

突击艇上的所有仪器读数都变得飘忽不定，连最基本的距离和方位测量都开始失效。

“即将进入疑似影响区域。”驾驶员则是火镰兼任报告，声音紧绷。

“减速，保持匀速。”袁罡沉声道。

他盘膝坐在舱内，调整呼吸，将心神沉入最深处，竭力感知着外界的变化。

当突击艇的舰首轻轻“触”及那片扭曲区域的边界时——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过渡。

舷窗外的景象瞬间崩塌、重组！

星空、陵墓、突击艇的内舱、身边的同伴……一切都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袁罡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暗红色的荒原之上，天空是低垂的、翻滚着的铅灰色浓云，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云层缝隙中偶尔透出的、血一样的光。

荒原上寸草不生，只有冰冷的、坚硬的、仿佛被血液浸透又干涸了万年的土地。风如刀割，带着硫磺与死亡的气息，呼啸着刮过，卷起暗红色的沙尘。

不，不是沙尘。

袁罡低头，看到脚边被风吹动的“沙砾”，赫然是一颗颗干瘪、缩小了无数倍、却依旧保持着痛苦狰狞表情的……头颅！

有人类的，有猿魔的，有各种奇形怪状生物的，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荒原，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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