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木簪（一）（2/2）

仓梓青忧心村民，不顾劝阻，连日顶风冒雪外出诊治。终于，在第五个风雪交加的黄昏，他被人搀扶着回来，浑身湿透，面如金纸，牙关紧咬，已然陷入了半昏迷状态。高热像烈火般灼烧着他的身体，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痰中甚至带着骇人的血丝！症状凶险异常。

仓家顿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肖清月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脸色惨白如纸，在丈夫的床榻前团团转，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夫，哪里还有大夫？！”

能主事的长辈只有小叔仓志豪，偏偏他前几日去了邻县采购年货，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雪阻隔在外，归期难料。家中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只剩下妇孺和惊慌失措的下人。

“夫人！老爷这烧退不下去啊！”

“咳得这么厉害，还带血…怕不是…”

“嘘！别瞎说！”

“这可如何是好，志豪老爷也不在…”

下人们压低声音的议论和恐慌在压抑的空气中弥漫，更添了几分绝望。肖清月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颤抖着手，在案几上铺开宣纸，试图写下一张药方。她的手抖得太厉害，墨汁滴得到处都是，字迹歪歪扭扭。

“按…按这个方子…快去抓药！”她将写好的方子塞给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厮，声音嘶哑破碎。

九月一直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她接过那小厮手中的方子扫了一眼，心猛地一沉！那是治疗寻常风寒的方子，以发汗解表为主，但仓老爷眼下的症状——高热不退、咳中带血、脉象沉数——分明是邪热壅肺，气阴两伤！再用麻黄、桂枝这类辛温发汗的猛药，岂不是火上浇油？

眼看那小厮就要跑出去抓药，九月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上前，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利：“夫人！等等！”

肖清月被她吓了一跳，茫然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怎么了？”

九月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指着方子，语速飞快但清晰：“夫人，这方子…恐不合适！老爷高热不退，咳中带血，是肺热炽盛，伤及肺络！再用麻黄发汗，恐耗散正气，加重咯血！” 她迎着肖清月震惊和疑虑的目光，鼓起最大的勇气，急切地建议道：“少爷…少爷上次信中附的那个风寒方，以清热解毒、宣肺平喘为主！奴婢觉得…或许可以加减使用！”

“加减？”肖清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被九月的胆大妄为惊住，声音颤抖，“可…可老爷他体质向来特殊…”

“加一味黄芩！”九月斩钉截铁，眼神异常坚定，“黄芩苦寒，最能清泻肺热！减掉麻黄！再加些沙参、麦冬，益气养阴，护住根本！” 她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肖清月，手心全是冷汗。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仓梓青痛苦的咳喘声和炭火盆里偶尔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