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反叛(十)(1/2)
岩壁在血色月光下泛着铁锈般的暗红,峡谷裂缝中蒸腾的硫磺雾气与腐烂尸臭交织成粘稠的帷幕。陈俊的玄铁战靴碾过焦土时,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血肉沼泽中——碎裂的箭簇、半融的铠甲残片,甚至还有半截嵌着金牙的下颌骨,在靴底碾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俯身拾起那截青铜号角,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纹路:双头狮鹫的眼眶里塞着干涸的脑浆,獠牙缝隙还卡着一缕孩童的头发。
“还剩最后两座箭塔。”刘隆的声音像是钝刀刮过生铁。他右臂的绷带早已被血浸成黑褐色,裸露的伤口处隐约可见白骨,却仍死死攥着雷鸟铳的铳托——铳管因连续射击泛着暗红,散热槽里还卡着半片碎裂的甲胄“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属下,不愧是霍森最信任的将领——拉什这杂种……把十二岁的崽子用铁链拴在箭塔外墙上,弩炮藏在尸体堆里——那些尸体,全是孩子的!”
陈俊的指尖在沙盘上划过,猩红的标记线如同血管般虬结。王梁突然暴起,布满裂口的拳头砸向木桌,震得地图卷轴滚落在地。卷轴展开的瞬间,露出边缘焦黑的“黎凡特布防图”——这是炎思衡在战前特地交给陈俊的。现在布防图上的某个角落还粘着半片带血的指甲:“用燃烧弹!烧!连人带塔全他娘烧成灰!老子的兵在峡谷口找到三十七个孩子的尸体,肠子都被掏空填了火药!”他的咆哮在岩壁间回荡,惊起一群食腐的乌鸦。
“然后让霍森的宣传队把北明军说成虐杀幼童的恶魔?””陈俊冷冷抬眼,刀柄上的红绸无风自动,身为在杜伊夫根少数坚守成功的将领,陈俊不自觉的成为了刘隆和王梁的主心骨,暗红绸面上金线绣的“慎”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作为在场唯一建制完整的第七师统帅,他玄甲肩头的飞龙吞口正滴着冷凝的血珠,“劳烦刘隆将军,带带三百火铳队,每人额外配发五发穿甲弹,走峡谷西侧的塌方暗道——我之前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这是三年前杜伊夫根内乱时,霍森用这条密道运过粮草,并最终平叛成功……不过现在,该还债了。”
夜色如浓墨泼洒,刘隆的雷鸟铳铳管裹着消音棉布,在岩壁上折射出幽蓝冷光。他赤脚抠住岩缝,脚趾早已磨出血肉,却在寒风中冻得麻木。身后三百火铳手如壁虎般贴附峭壁,每人腰间的弹药囊鼓胀欲裂——这是紧急赶制出来的穿甲弹,弹头头刻着螺旋纹,专为击穿黑甲军的玄铁面甲。
“喀嗒。”
一块碎石从岩顶坠落,在死寂中激起涟漪。刘隆瞳孔骤缩,雷鸟铳的准星瞬间锁定二十米开外的哨岗。消音铳管喷出青烟,哨兵的太阳穴炸开血花,尸体坠地的闷响被呼啸的穿谷风吞没。塔顶突然传来铁链晃动的哗啦声,被拴在箭垛外的少年人盾艰难扭动身体,脖颈铁环与石壁摩擦出刺耳声响。那孩子张了张嘴,露出血肉模糊的口腔——他的舌头被铳管捅烂,声带里只能挤出“嗬嗬”的喘息。
“时间差不多了……”王梁在峡谷另一侧盯着怀表,表面玻璃早已碎裂,时针在血污中艰难爬行。他身旁的新式火炮是北明军队最新改造的产品,三十六门新式火炮呈扇形排开,线膛里填塞的不是普通铅弹,而是裹着磷粉的燃烧弹。当怀表齿轮终于咬合在预定位置,他挥动战旗的力道几乎撕裂肩胛骨:“齐射!”
峡谷瞬间被染成惨绿色。燃烧弹在空中划出妖异弧线,磷火附着在箭塔外壁疯狂蔓延。藏在尸堆下的黑甲军弹药库被高温引燃,囤积的火药连锁爆炸,将塔楼承重柱轰成齑粉。一个正在装填弩箭的黑甲军被气浪掀飞,燃烧的躯体重重砸在同伴的面甲上,融化的铁水与眼球混合成沸腾的浆液。
“火炮重新装炮弹!火铳队,自由射击!”陈俊的佩刀锵然出鞘,刀身映出火海中扭曲的人形。埋伏在乱石后的重甲兵如潮水涌出,游骑兵士兵们肩头的雷鸟铳喷吐着火舌,穿甲弹在黑甲军的铁壁上凿出蜂窝般的孔洞。一个黑甲骑士刚举起盾牌,特制弹头便穿透铁桦木,将他的手掌与盾牌钉在一起。发狂的骑士甩开盾牌,却被第二发子弹掀飞天灵盖,脑浆在火光中拉出银丝,而一发燃烧弹下,聚集在一起冲锋的重甲兵瞬间就融化成了血水。
刘隆的雷鸟铳抵住铁栅不停地装弹发射,木质的栅栏在穿甲弹的撕扯下瞬间扭曲崩裂。腐臭的尸气扑面而来——箭塔底层堆叠着上百具孩童尸体,最小的不过五六岁,每具尸体的胸口都嵌着北明军制式的弹药。塔顶传来铁链拖曳声,拉什正拽着人盾少年的头发往阶梯退去,少年后背的雷鸟铳贯穿伤还在渗着黑血。
“畜生!”刘隆的咆哮震落梁上积灰。雷鸟铳的铳托重重砸在拉什膝窝,骨骼碎裂声与铳械走火的爆鸣同时响起。拉什跪倒的瞬间,刘隆的铳管塞进他面甲缝隙,扳机扣动时,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炸裂。三百火铳手趁机撞开塔门,将捆满雷火弹的炸药包堆向承重柱。这些游骑兵的老兵深谙火器之道,他们用尸体油脂润滑铳机,用敌人破碎的甲胄碎片作为弹片填充物。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卢纳峡谷两侧岩壁如巨兽合拢的獠牙。陈俊站在漫天纷飞的火星里,玄甲被高温炙烤得泛红。他弯腰抓起一把焦土,指尖触到坚硬的异物——半枚青铜家族徽戒,戒面内侧刻着杜伊夫根古语的“血脉永续”,戒环上缠绕的银丝已被血污浸成黑褐色。断裂的指骨仍卡在戒圈中,指甲缝里嵌着雷鸟铳的弹壳破片,显然来自某个被流弹撕裂的贵族私兵。
“把家族纹章熔了,铸成铭文嵌在新城墙上。”他将徽戒抛给书记官,后者正用断腕夹着炭笔记录阵亡名单,“让这些贵族老爷的族徽永远烙在城墙里——他们该明白北明的火铳击碎的不只是铠甲,还有血统那套鬼话!”
燃烧的箭塔废墟中突然爬出个焦黑人形,那是个尚未断气的黑甲军,面甲熔化成铁水黏在脸上。他嘶吼着举起残破的战刀,但战刀却因高温而变形崩裂。陈俊的佩刀划过完美弧线,残破的武器与残躯同时落地,碎刃在地上蹦跳着,最终淹没在象征霍森旗帜的灰烬里。
峡谷尽头泛起鱼肚白,幸存的北明士兵开始清扫战场。他们从尸堆里刨出十七个还有气息的孩子,每个孩子耳膜都被新式火炮的轰鸣震裂。一个满脸烟灰的火铳手突然跪地呕吐——他在搬动童尸时,发现某个孩子攥着的石块上,刻着父亲用匕首教他拼写的名字缩写,字母边缘还沾着麦田的泥浆。
……
黎凡特光复的捷报与帝都命令裹着硝烟味同时撞进尼奥城的总督府议事厅时,炎思衡正用拆信刀挑开沙盘上维伦诺斯的城防模型。青铜浇筑的城墙足有七指厚度,微型塔楼上密密麻麻的射击孔里还插着霍森军的双头狮鹫旗——这座连接着安纳托利亚和萨伏伊东部门户的要塞,竟比军报所述还要森严三倍。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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