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北方战事(2/2)
“一切交由陛下圣裁。”
看着何平这副装成贤臣的模样,蒋毅不自觉想吐,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何平是自己的父皇蒋先念留给他的两大托孤重臣之一。
……
何平告退之后,蒋毅声音虚浮如絮,不自觉又咳嗽了起来。此时的他,深恨自己这副孱弱的身体,明明自己被誉为百年来最出色的帝国太子,可偏偏拥有这么一副病殃殃的身体,还要面临自己父亲留下的这么一个烂摊子——内有何平乱政治,外有叛军骚乱,再加上北明和大金的虎视眈眈,帝国的形势当真是岌岌可危。突然,蒋毅的手指稳稳按住案头机关。鎏金地砖忽然翻转,露出暗格里染血的书信——先帝临终前咬破手指写的“薛岳慎用”四字,正被窗外斜阳照得狰狞。
暮色渐浓时,蒋毅支开宫人独自走向太庙。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脚下织成囚笼,他忽然驻足凝视太祖佩剑,剑鞘上“制衡”二字已被摩挲得发亮。暗处闪出个黑衣人——正是蒋毅还只是太子时的心腹高肃卿,他捧着的木匣里躺着根戴着翡翠扳指的断指。
“陛下、除了大元帅手中的中央军,大陆军团中只有三成的将领愿意效死。”高肃卿的声音嘶哑如刀刮铁锈,“其余人都是何平的人,很多人都收过何平的贿赂。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何平直接安插在大陆军团中的内应,可以算作是何平的死士。”蒋毅用帕子裹住断指,翡翠扳指内侧的“何”字血渍未干。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珠滴在太祖灵位上:“去告诉蒙恬蒙毅,让他们尽快掌握帝国师团,朕不想到现在还睡觉也睡不安稳。”
半夜的敲钟声响起时,蒋毅在御案上铺开疆域图。他指尖划过北明的疆域,在杜伊夫根旧都位置轻轻一点——那里刚被朱砂圈起,旁边蝇头小楷写着“炎思衡”。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年轻皇帝将染血的帕子投入香炉。青烟缭绕中,他抚摸着暗格里三枚铜符,忽然对着虚空轻笑:“何平,我们走着瞧……”
……
盛京王宫的琉璃瓦结着冰棱,乾龙裹着黑貂大氅站在沙盘前。他手中的金鳞弯刀突然“铿”地钉进地图,刀尖正插在标注“罗斯-斯基泰”的烫金徽章上。北风从殿外灌进来,吹得沙盘边缘的微型松林模型簌簌作响。
“陛下,江同郡急报!”浑身落雪的传令官跪在殿前,怀里紧抱着冻硬的羊皮卷,“北明商船在黑水港卸货时,发现三船大米受潮霉变……”
乾龙猛地抓起沙盘边的玄铁矿石砸在地上,金属与青砖碰撞出刺耳声响。这块产自天白山的精铁本可以换回五十斤粮食,此刻却孤零零滚到端方脚边——这位拱卫军的统帅正盯着沙盘上蜿蜒的铁路线,红旗插着的黑水港模型突然显得格外刺眼。
“去年这时候,三车铁矿石能换整船白米。”乾龙扯开领口的狼牙扣,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现在我们要挖空半座玄铁矿,才能从北明人手里抠出点发霉的陈粮!”
泽载突然推开沉重的橡木殿门,蒸汽机车的轰鸣混着寒风涌入。这位黑旗军统领的牛皮护肩上还沾着机油,手中黄铜怀表链子哗啦作响:“陛下,三百节从北明进口的装甲车厢已经改装完毕,北明锻造的寒铁撞角能刺穿半米厚冰层。”他靴跟上的马刺刮过地砖,在沙盘边缘划出一道白痕,“可是陛下,连年的饥荒,我们的存粮只够支撑三个月了,现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
仿佛印证这句话,宫墙外突然传来骚动。八名戍卫军拖着个麻袋匆匆经过,袋口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手臂——那是今早在粮仓偷红薯的饥民。良弼的弯刀在刀鞘里发出轻响,这位脸上带着蜈蚣状刀疤的将军舔了舔嘴唇直接抢在泽载之前开口:“所以更该杀进罗斯!他们的中央大区和南部大区是出了名的产量大区,听说他们每年的粮食产量高达五千万吨!罗斯贵族地窖里的冻肉更是堆成山。”
“罗斯人在斯基泰,守着铁矿和森林却不会开采、冶炼,这是拿着金碗要饭的蠢货。”恩铭慢悠悠擦拭着鎏金火铳——这也是采购自北明的工厂,突然将枪管指向沙盘上的盎格鲁公国徽记,“但这次不一样,我这里有可靠消息说罗斯五十万主力全部陷在了东加斯庭战场,他们和盎格鲁公国的军队已经到了用石头和拳头战斗的地步……”
乾龙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抓起炭笔在地图上划出猩红箭头,笔尖从盛京一路刺穿整个斯基泰平原:“二十年前先帝不顾众人的反对,花高价聘请北明的工匠来铺设这条铁路时,罗斯贵族还嘲笑我们在冻土上玩过家家——可他们不知道,我们的铁规和他们是一样的标准!”金鳞弯刀突然劈开沙盘中央,罗斯皇家庄园的模型裂成两半,“现在该让这些蛮子明白,大金的铁轨铺到哪儿,刀锋就指到哪儿!”
……
子夜的江同郡列车站被三百盏煤气灯照得通明,融化的雪水顺着铸铁灯架滴落,在月台青砖上冻成狰狞的冰爪。端方的牛皮军靴碾过薄冰,蒸汽从装甲列车的减压阀里喷出,在他眉梢结出细小的冰晶。车头金龙图腾的瞳孔突然闪过红光——那是用三十斤罗斯红宝石熔铸的眼珠,据说来自数年前被屠灭的某个罗斯贵族的宝库。
“检查撞角卡榫!”端方的吼声在钢铁长廊里回荡。工兵们跪在零下二十度的铁轨旁,用火把炙烤着寒铁撞角的连接处。北明锻造的玄铁在高温下泛起诡异蓝光,映得车厢缝隙里蹲伏的重甲卫兵如同幽冥鬼卒。
第三节车厢突然传出粗犷的战歌,良弼的高理军用弯刀敲击着镶铜车壁。这些来自北方三郡的大金一族的战士后裔,皮甲内衬缝着晒干的熊胆——据说能在厮杀时让瞳孔收缩成针尖。他们腰间的冻肉干泛着血褐色,那是动用了王宫的存粮混合鹿血压制的军粮,嚼起来像在啃噬敌人的骨头。
“省着点力气!”铁良的狼牙棒重重砸在第五节车厢的隔板上,玄铁尖刺在钢板划出火星。他的重甲卫队正在给护腕绑浸过鱼油的麻布,这些能在燃烧时发出毒烟的致命装饰,原料来自黑水港进口的北明鱼油——听说是什么深海的大鱼,能燃烧很长时间。当有人碰到卫兵腰间鼓囊的皮袋时,立即被踹翻在地——那里装着够吃三天的炒米,是整个远征军团最后的底气。
泽载跃上车顶的瞬间,怀表链子勾住了金龙图腾的犄角。黄铜表盘映出他龟裂的嘴唇,齿轮咬合声与蒸汽机活塞渐渐同步。当分针与十二点刻度重合时,他挥动镶着黑熊尾毛的信号旗,暴风雪立即吞没了这抹暗红。
“开拔!!!”
三百个锅炉同时泄压的尖啸,震碎了月台尽头的冰棱。首节车厢的观察窗突然亮起,安装在车顶的汽笛旋转着喷出白雾,在夜空中凝成赫舍觉罗氏的金龙图腾。铁轨接缝处的积雪被气浪掀起,露出二十年前铺设轨道时浇筑的铜质铭文——“大金龙兴四十年,北至罗斯,南抵全洛”。
罗斯边境哨塔的煤油灯在暴风雪中摇摇欲坠。哨兵伊万正把最后一块霉变黑面包泡进热汤,突然感觉搪瓷杯里的液体开始震颤。他冲到了望口时,探照灯恰好扫过铁轨,镀银灯罩的反光在雪幕上撕开一道裂口。
那是伊万此生最后的画面。
十二道蓝光撕碎风雪,产自北明上一代的火炮正将纯钢弹头发射出去。首轮齐射掀飞了哨塔的铸铁穹顶,第二轮齐射更是弹直接贯入地窖火药库。当泽载掀开第三节车厢的暗格时,良弼的高理军正从射击孔跃出,他们靴底的钢钉在倾斜车顶划出湛蓝火花,箭矢离弦的瞬间,蒸汽机车的轰鸣恰好盖过了弓弦震颤。
“罗斯山脉的野崽子们!”铁良的重甲卫队撞碎车厢挡板,狼牙棒横扫罗斯守军的胫骨。有个满脸雀斑的新兵被砸得跪倒在地,突然发现对手的玄铁护膝上刻着细密小字——那是用罗斯文写的“此面向敌”。
钟楼上的恩铭眯起左眼,鎏金准星里晃动着边境要塞指挥官的金穗肩章。他扣动扳机的刹那,火铳尾部喷出的硝烟在车窗上凝成霜花。翡翠钥匙坠落的弧光中,装甲列车的寒铁撞角正刺入包铁橡木城门,二十年前北明工匠锻造的楔形纹理,此刻完美契合了罗斯城墙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