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我妈烧纸,从不烧全(2/2)
我将它用力塞进李聋子粗糙的手心,感受着他掌心的裂纹与厚茧,像握住一块历经风雨的树皮。
“你带他走。”我的声音异常平静,“车停在后巷,车底的夹层里有备用引爆器,密码是他母亲的忌日。”
李聋子浑身一震,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嘴唇翕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没有争辩,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了戒指,背着顾昭亭,像一只矫健的夜行动物,迅速消失在通风井的黑暗中。
我知道他听懂了。
真正的顾昭亭,那个骄傲、善良、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连累任何人的顾昭亭,绝不会让任何人替他死第二次。
我留下来,不是为了牺牲,而是为了完成他的遗愿。
我转过身,不再看那唯一的生路,目光投向了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主控室大门。
金手指的视野里,母亲最后一次进入这里的监控残片浮现出来。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像个幽灵,从停尸井里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但手里却紧紧拎着一只陈旧的铁皮盒子,盒子表面用小刀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晚照。
我的心猛地一抽。那是我小时候装糖果的盒子。
我从脖子上拽出那把一直挂着的钥匙,它不是用来开任何已知的锁。
我走到主控室门前,模仿着母亲当年教我写字时的笔顺,用钥匙的尖端,在冰冷的金属门锁上,划出了汉字“关”的最后一笔——那道遒劲有力的竖钩。
“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声音清脆得像童年某扇木门的轻响。
门后的世界没有我想象中的巨大屏幕和闪烁的数据流。
这里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档案室,只有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架子,上面整齐地码放着老式的录音带。
每盘带子的标签都微微泛黄,指尖拂过时带起一丝微尘,鼻腔里立刻涌入陈年塑料与纸胶的混合气味。
每一盘带子的标签上,都用同一种笔迹写着两个字:清明。
后面跟着不同的年份。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年份,最终停在了“二零一三”上。
那是母亲出事的那一年。
我抽出那盒带子,颤抖着将它放入墙上那台古旧的播放机里。
机器启动时发出“咔嗒”一声,磁头缓缓落下,带轮开始转动。
按下播放键,一阵熟悉的沙沙声后,母亲的声音流淌出来,温柔,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混着电流的微响。
“照照,如果你能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变成他们口中所谓的‘模型’了。但别怕,妈妈给你留了后门。”
“这个系统,是完美的,也是不完美的。它能复制一切,唯独复制不了真正的生命体征。我上传的所有数据,每一盒带子,都故意少录了三秒。那三秒,不是空白,是我的心跳。”
我缓缓闭上眼睛。
金手指的界面上,一段独特的波形频率被瞬间锁定、记忆。
那是一段沉稳、有力,却又带着一丝微弱杂音的心跳波形,像雨夜中远处的鼓点,穿透寂静。
我睁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将它插入主控台侧面的接口。
指尖触到接口边缘的金属,传来一丝静电的刺痛。
冰冷的键盘上,我敲下了一行指令:“心跳补全。”
嗡——
一声沉闷的轰鸣从整栋楼的地基深处传来,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颤,震动顺着鞋底爬升,像有巨兽在地下苏醒。
我身后的走廊里,那些模型舱上原本闪烁着的诡异蓝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了灯芯,从走廊的最深处开始,一盏接着一盏,迅速地熄灭下去。
寂静在蔓延。
就在最后一阵心跳的余音即将在播放机里消失前,我听见母亲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现在,轮到你来关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