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妈妈没死,她只是不肯醒(2/2)
“回家”。
这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两个字,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陷阱。
我清楚这个组织的行事风格,这个声纹识别系统,绝不仅仅是用来解锁的。
一旦我开口,我的声音会通过内部线路,同步传到主控室。
警报会立刻响起,不出三十秒,这里就会被蜂拥而至的武装人员包围。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根备用的音频线,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想绕过声纹识别,直接接驳电路,强制启动解冻程序。
但当我撬开控制面板的外壳,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舱体是独立供电的,内部线路被一种特殊的凝胶完全封死,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外引的接口。
这是一座完美的、无法从外部攻破的监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玻璃罩后的母亲,她的脸色开始出现不祥的变化。
那原本苍白的皮肤,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青紫色。
解冻程序已经被我启动,但因为没有输入密码,它卡在了初始阶段。
冷冻液的循环系统出现了紊乱,再这样下去,即使我最终打开了舱门,长时间的缺氧和低温循环障碍,也会对她的器官造成不可逆的坏死。
我不能再等了。
我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意识沉浸到金手指之中。
回放,回放母亲留给我的一切声音。
她病中无力的低语,电话里絮絮叨叨的留言,甚至是我压在箱底的那盘童年磁带里,她哼唱的摇篮曲。
无数个属于她的声音碎片在我脑海中盘旋、重组、分析。
忽然,我的意识捕捉到了一个一直被我忽略的细节。
一个只有最亲近的人,在无数次聆听后才能察觉的微小瑕疵。
母亲有慢性咽炎,是多年的老毛病。
所以,她每次叫我的名字“晚照”时,那个“照”字的尾音,都会因为喉咙的不适,带上一丝极其轻微的沙哑,就像是嗓子里含着一口温热的水。
那种质感,是任何技术都无法完美模拟的。
我立刻回想起那个顶替她的“人偶”,她的声音虽然模仿得惟妙惟肖,但过于平滑,过于完美,缺少了那一点点属于人类的、真实的瑕疵。
就是这个!
我深吸一口气,心脏狂跳。
我将音频线的一端用胶带死死地贴在冷冻舱外部的麦克风拾音孔上,然后,将另一端的金属插头,含进了自己嘴里。
冰冷的金属接触到舌尖,激起一阵战栗,唾液与金属的寒意混合,舌根泛起一股铁锈般的腥味。
我调整着呼吸,回忆着母亲说话时的喉咙状态,将声音压低,竭力模仿着那种独特的、带着病态的沙哑音色。
“晚照……回家……”
我的声音通过口腔的共鸣,经由金属插头和音频线,被转化成微弱的电流,传递到麦克风上。
控制面板上的红色警示灯闪烁了两次,随即,“滴”的一声轻响,屏幕上的密码框消失了。
声纹比对成功。
舱门上方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泄压声,粘稠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蓝色冷冻液开始从舱体底部的排放口涌出。
成功了!
我瘫软在地,巨大的狂喜和虚脱感几乎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令人不安的机械转动声。
那不是舱门开启的声音,而是……墙壁。
我猛地回头,只见我对面的那整面墙,那面我以为是水泥死墙的墙壁,正缓缓地向两侧移开。
墙体后面,不是我想象中的岩石或泥土,而是另一个更加幽深、更加庞大的空间。
一排排、一列列的冷冻舱,如同列队的兵马俑,整齐划一地延伸至黑暗的尽头,粗略看去,至少有数十具之多。
每一具冷冻舱上,都贴着一个白色的标签。
幽蓝的指示灯光下,我看清了离我最近的几个标签上的名字。
“王阿姨”,那个总喜欢在楼下花园里晒太阳,塞给我糖果的邻居。
“小学李老师”,那个因为我上课捣蛋,罚我抄了一百遍课文的语文老师。
“便利店女孩”,那个我每天上学都会见到,会对我笑着说“早上好”的女孩。
他们……所有人都……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望向那黑暗的最深处。
那里,同样有一具冷冻舱,它的指示灯正在以一种独特的频率闪烁着,似乎正在进行某种程序。
它的标签,被一道微弱的光束照亮,上面的字迹,像一把淬毒的尖刀,刺穿了我的瞳孔。
“顾昭亭,归位中。”
我浑身发冷,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我付出了巨大代价换来的真相,不过是另一个更大、更绝望的谎言的开端。
母亲的手,正在冰冷的玻璃罩后面,缓缓地抬起。
那动作迟缓而僵硬,像一个刚刚被赋予生命的提线木偶。
可我的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剩下顾昭亭在火光中最后的低吼,那句话被我的金手指无限放大,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化作冰锥,扎进我的神经。
“别信……任何人……包括……醒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