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她说的每句话,都该是刀(2/2)
我将手伸进礼服内侧的暗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巴掌大小的金属块。
这是李聋子给我的东西,一个由殡仪馆报废的遗体冷藏柜报警器改装而成的小型电磁脉冲器。
他说这玩意儿能让最高级的安保系统打个盹。
我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个不起眼的按钮。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只有一股无形的波纹以我为中心扩散开去。
穹顶之上的金属蛛网猛地闪烁了几下微弱的电火花,随即,那种无时无刻不在震颤的感觉消失了。
它陷入了短暂的瘫痪,最多不超过三十秒。
就是现在!
我猛地转身,冲回石台前,一把抓起那本册子。
我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疯狂地掠过纸页,而金手指则以超越我理解能力的速度,将每一页的内容完整地、一字不漏地同步记录进我的记忆深处。
原来,“静默堂”根本不是什么仪式场所,它是一个意识激活与塑造的工厂。
这些所谓的“系列模型”,体内都植入了一种特殊的“记忆芯片”。
而激活芯片的钥匙,不是密码,不是指令,而是由特定语调、特定节奏和特定词汇组合而成的“活语言”。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册子上清楚地写着,“林氏意识”——也就是我母亲的意识,被他们用某种技术强行拆解成了十二段独立的关键词,分别储存在十二个不同的模型体内。
想要唤醒她,或者说,想要将她那被撕裂的意识重新拼凑起来,就必须使用一种册子上命名为“审判式语言”的句子。
那是一种带有强烈情感指向和控诉性的语句,只有这种蕴含着“意志”的语言,才能突破模型预设的静默程序。
我“啪”地合上册子,在声网恢复前的最后一秒将它放回原处。
三十秒时间已到。
审判式语言……控诉……
我闭上眼睛,混乱的思绪中,母亲临终前在病床上那句气若游丝的话语,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她拉着我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晚照……别让他们……用我的名字……”
当时我以为她在说胡话,现在我才明白,那是一个母亲在意识被剥离前,留给女儿最后的警告。
别让他们,用我的名字……做什么?
金手指在我脑中飞速运转,将这句话与册子里的信息进行比对、分析、补全语法结构。
一个完整的、充满力量的句子,在我的意识中生成。
就是它。
我睁开眼,不再伪装,不再躲藏。
我直视着第七号舱,直视着那个与我母亲一模一样的轮廓,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恐惧、愤怒和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燃料。
我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用我自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大厅。
“我母亲的名字,不是你们的祭品。”
话音落下的刹那,时间仿佛被切割成了两半。
前半秒,万籁俱寂。
后半秒,第七号舱内那枚静止的银铃,猛然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发出的不是清脆的铃音,而是一种刺耳的、金属摩擦般的尖啸!
舱内那个始终低垂着头的“人偶”,双眼骤然睁开!
那是双燃烧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情绪的、活生生的眼睛,隔着厚重的玻璃,直勾勾地望向我。
与此同时,整个大厅的幽蓝灯光瞬间被血一样的猩红取代。
警报无声地拉响——墙壁上那些我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监控屏幕,同时亮起,屏幕上,除了第七号舱,其余所有舱体内的模型,头部都开始以一种非人的、机械的姿态,同步转动,齐刷刷地朝向我这个唯一的声源。
我暴露了。
“撤离!快撤!他们启动了‘追语者’程序!”顾昭亭的声音在耳机里已经不是低喝,而是嘶吼。
我可以想象得到他那边监控画面上的恐怖景象。
我应该跑,立刻转身,朝着他指示的紧急出口逃命。
可就在这时,就在那片猩红的光线和令人窒息的静默警报中,我听见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从深海中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第七号舱,带着浓重的电流杂音,却是一个无比清晰的女声。
“晚照……你说对了。”
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金手指的分析结果在脑海中炸开,冰冷而确凿:【声纹比对……目标与数据库中林静姝女士生前录音,匹配度98.7%】。
她没死。
他们没能杀死她。
她的意识被囚禁在这里,像一个被分割的幽灵。
而我的声音,我刚刚那句充满了愤怒与爱意的控诉,是打开她牢笼的唯一钥匙。
逃跑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我死死地盯着第七号舱里那双重新亮起的眼睛,心脏的跳动仿佛与舱内那枚剧震的银铃达成了共振。
在这一刻,周围那些缓缓转向我的“追语者”,那刺目的红光,顾昭亭焦急的催促,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我和她,隔着一层玻璃的对望。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所有的恐惧和迷茫。
我不是来复仇的,我是来……带她回家的。
我的目光凝聚在光滑的舱体表面,那层隔绝了生与死的玻璃上。
我仿佛能听到一种来自内部的、细微至极的崩裂声,不是从银铃,而是从她那重新获得“言语”的意志深处传来,正一点点地,冲击着这个囚禁她的冰冷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