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哑巴会做梦(2/2)
一股剧痛撕裂了我的神经,我再也无法站立,只能闭上眼,将冰冷的手掌紧紧贴在地面上——水泥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像无数根细针扎入骨髓。
头痛欲裂,但无数混乱的画面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我“看”到年幼的刘翠花被两个黑影死死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她的指甲在木扶手上刮出刺耳的“吱嘎”声,脚尖在地上乱蹬,鞋底磨出细小的白粉。
赵婆子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凑得很近,手里端着一碗滚烫的红色蜡油,热气蒸腾,带着焦糊的甜香。
她狞笑着,用一把小勺舀起蜡油,一滴,一滴,滴在刘翠花稚嫩的手心上。
“滋——”蜡油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微弱的灼烧声,空气里腾起一缕白烟。
灼烧的剧痛让女孩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声音被堵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咯咯”的窒息声。
赵婆子抓着她的手,逼迫她用那只被烫得血肉模糊的手,在桌上的红点旁,再画上一个点——那指尖拖过桌面,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像血写的签名。
而在教室的窗外,一个穿着宽大黑袍的身影静静地站着,月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
那个人,是许明远。
他的手里,拿着一支闪着金属寒光的注射器,针尖上还挂着一滴透明的液体,在月光下微微颤动。
“呃啊——”我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衣服紧贴在背上,像一层冰冷的膜。
“记录下来!”我冲着身旁的顾昭亭嘶吼,将脑中那地狱般的画面用最快的语速口述出来,“刘翠花被按在椅子上!赵婆子用蜡油烫她的手,逼她画点!窗外,站着穿黑袍的许明远!他手里有注射器!”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刘翠花突然像疯了一样,挣脱我的搀扶,嘶叫着扑向教室的墙角。
她的指甲疯狂地在砖石的缝隙间抠挖,水泥和灰尘簌簌落下,指甲边缘翻起,渗出的血丝在砖面上留下断续的红痕。
可她浑然不觉,只是用一种非人的力量,执拗地扒着那块松动的地砖。
“哐当”一声,一块砖被她撬开,露出了一个黑洞。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伸了进去,掏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那盒子冰冷刺骨,表面布满铁锈,像埋在土里几十年的棺钉。
盒子很小,上面挂着一把早已锈死的锁。
顾昭亭没有丝毫犹豫,抽出战术刀,用刀尖对准锁芯,猛地一撬,锁应声而断,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盒子打开,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半截烧焦的红色蜡烛。
那股甜腻的腐朽气味更加浓烈了,几乎令人作呕。
我拿起那截蜡烛,借着顾昭亭手电的光,发现在蜡烛的背面,用针尖一样细的东西,刻着一行字。
林-1983。
“是林老师!”陈金花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悲怆,眼泪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蜡烛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她的名字,和她失踪的年份!”
我毫不犹豫地将这截承载着二十年冤魂的蜡块塞进了李聋子改造好的收音机内胆里。
李聋子立刻会意,他将收音机的电线搭在了墙角一根裸露的电线上,那是连接着坟场变压器的线路。
他猛地合上了开关。
一阵刺耳的电流嗡鸣声响起,收音机里发出“滋啦滋啦”的怪响,像是无数冤魂在频道间游走。
就在这阵电磁干扰中,那个被我们放在地上的锈铁盒,突然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共振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被激活了。
我立刻拿起铁盒,用力摇晃。
盒底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顾昭亭再次用刀尖撬动盒底,那里竟然还有一个夹层!
夹层里,藏着一张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是微型胶片。
顾昭亭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油纸袋,将那张薄如蝉翼的胶片展开。
我们三人将头凑过去,手电的光柱聚焦在那小小的方寸之上。
看清那画面的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胶片上,是一个女人。
她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张金属实验椅上,眼神空洞,嘴巴被胶带封住。
而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胸前,被切开了一道口子,几根透明的管子从伤口处插入她的身体,连接着旁边的仪器。
那个场景,那把椅子,那些管路……与我档案袋里那张LwZ-07号模型的结构图,一模一样!
顾昭亭的呼吸骤然一滞,手指微微发抖;陈金花则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颤抖,仿佛那胶片上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滔天的愤怒——那愤怒像岩浆在血管里奔涌,烧得我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组织的“活体模型”实验,根本不是从我们这一代才开始的。
早在二十年前,甚至更早,他们就已经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来完善他们那罪恶的设计!
我一把夺过胶片,以最快的速度将它塞进了怀表的暗格里,合上表盖的清脆声响,像是为那些亡魂敲响的丧钟。
我转过身,轻轻抚摸着仍在瑟瑟发抖的刘翠花的手背,她的手心布满了陈旧的伤疤,像干涸的河床。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翠花婶,你不是哑巴。这二十年,你一直在说话。”
窗外,那个叫小石头的孩子,在他那本永远画不完的画册上,悄悄画下了新的一页:一根燃烧的蜡烛,画上写着“七”。
蜡烛烧到了一半,火焰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了。
而我,在闭上眼睛的瞬间,那撕裂般的头痛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我“看”到的不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感觉到,就在我们脚下,就在这整间教室的地砖之下,埋藏着无数细碎的、重叠的、永不停歇的低语。
她们在哭泣,在哀嚎,在诉说。
她们都在等,等着被听见。
夜色更深了,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们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我攥紧了口袋里的怀表,那张小小的胶片在里面,却感觉重若千钧。
我们拿到了突破性的证据,但也同时将自己推向了悬崖的边缘。
赵婆子和许明远的仪式被打断,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异常。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消化这一切,并计划下一步。
那座废弃的猪圈,成了我们脑海中唯一的选择。
那里足够偏僻,足够肮脏,足够被所有人遗忘,就像那些被埋在地下的冤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