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断线的录音机(2/2)
金手指的数据库瞬间被触发,无数影像在我脑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一个雨夜的画面上。
那是许明远被捕当晚,派出所外围的一处监控探头,拍到一辆模糊的无牌照黑色轿车。
车门打开时,镜头曾捕捉到一抹从车底掉落的、与这碎片一模一样的黑色物质。
“特制消音鞋的鞋底材料。”我的声音发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回收组’,专门处理‘异常样本’的秘密部队。他们来过一次,就会再来第二次——因为他们没有找到我。”
我就是那个最核心的“异常样本”。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沿着脊椎攀升,仿佛有冰冷的蛇在皮下缓缓游走。
我不再是那个在档案室里寻找真相的林晚照,我成了一份会行走的、被判了死刑的“文件”。
他们清除了周麻子,下一个就是我。
他们会像清理垃圾一样,抹掉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
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我,但就在即将窒息的瞬间,一股更为猛烈的力量从心底喷涌而出——是愤怒,是决绝。
我猛地抓起手中那半截承载着周麻子最后遗言的残带,转身冲向门外,目标明确——砖窑。
狂风迎面扑来,带着雨前的湿重与尘土的气息,卷起我的头发,像一面黑色的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晚照姐!”阿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哭腔和迷茫,“周叔……他……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我的脚步没有片刻停顿,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回去:“他用命,给了我最重要的一句话——‘L--π-09反应过激’。这句话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回收组的上级听的。它意味着,在那个神秘的组织眼里,已经认定‘我’,就是那个在许明远身上实验失败后、意外‘苏醒’的智能模型。”
我的嘴角,在此刻,竟然扬起了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意。
“既然他们这么认为,那我就演到底。”
砖窑内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窑灰和黏土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沙,喉咙发痒。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也是我最后的堡垒。
我熟练地将那截脆弱的残带接入一台老式盘式录音机,再连接上我改装过的滤波设备。
我需要复原周麻子最后录下的所有声音,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被噪音掩盖的瞬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手指在各种旋钮和推子上飞速操作,反复进行降噪、分离、放大。
顾昭亭和阿毛紧张地守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窑内只剩下机器低沉的嗡鸣与磁带缓缓转动的“沙沙”声。
汗水从我的额头滑落,滴在冰冷的机器外壳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终于,在将最后一段背景噪音剥离到极致时,在周麻子那句“快跑”之后、撞击声响起之前的那一刹那,我捕捉到了一句几乎被风声彻底掩盖的、通过无线电传入的通话:
“……老K说,亲自来验魂。”
验魂。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我的大脑。
我猛地抬起头,望向一直沉默守护着我的顾昭亭。
他从我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那一刻,我眼中的恐惧、慌乱、悲伤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意,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
“他要来了。”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个所谓的‘老K’,要来亲自确认‘L-π-09’是否真的苏醒。我们得准备好‘苏醒的模型’——用他的仪式,给他一场真正的‘附身’。”
洞外,黑压压的乌云彻底吞噬了天空。
一道惨白的闪电猛然劈下,瞬间照亮了整个窑洞,光影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剪影,像群魔乱舞。
光影明灭间,我摊开手掌,那张我从许明远遗物中找到的、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L-π-09,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
它仿佛在闪电的刺激下,也拥有了生命,表面泛起一层极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脉动光泽。
计划在脑中疯狂成型,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无比。
这将是一场豪赌,用我的命,用所有人的希望,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风声在窑口呼啸,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吹得木板隔间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海面那死寂般的宁静。
我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蜷缩进砖窑最内侧那个由阿毛用旧木板临时搭起的小隔间里,将自己藏入最深的黑暗。
头顶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像是在为我即将开始的漫长等待,奏响序曲。
我就是那个置于陷阱中心的诱饵,而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个前来“验魂”的猎人,踏入我为他准备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