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烧不掉的灰,会自己走路(2/2)
几乎是同一时间,阿毛妈走出她那间小小的杂货铺,将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裹递给了正要出发的邮车司机。
包裹的目的地是县城民政局,收件人一栏,写着我的社区网格负责人的名字。
包裹里除了一个加密的U盘,还有一张揉得发皱的字条,上面是她歪歪扭扭的字迹:“她说过,红裙子是烧不干净的,烧成了灰,灰也会自己走路。”
阿毛妈转身关上店门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邮车司机的袖口。
那里,沾着几缕极细的、灰白色的纤维。
那种纤维,和砖窑冷库外墙上剥落的保温层材料,一模一样。
顾昭亭带着我,循着一条废弃的矿道潜回了山洞。
这里是我们临时的据点,也是姥姥留给我最后的庇护所。
洞内,那张姥姥留下的铜钥匙拓片静静地躺在石桌上。
我走过去,指尖刚触碰到拓片,就感到一丝异样——纸面粗糙,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谁匆忙翻动过。
我将它翻过来,发现粗糙的纸张背面,多了一行用硬物新刻下的字:“老张已见信,等风。”
我的指尖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老张,张振国,姥爷最信任的老战友,那个我只在姥姥的旧照片里见过,面容坚毅的军人。
他终于收到了消息。
顾昭亭摊开一张泛黄的县城地图,用一支红色的笔在上面画了三个点,又用一条笔直的线将它们连接起来——砖窑、村口邮路、县城民政局。
他说:“头目一旦收到你‘死亡’的确切消息,亲自来确认‘成果’,就必然会走这条线。我们不逃,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我看着地图上那条红线,脑海中的数据流自动开始运转,为这张简陋的地图补全了无数看不见的细节:老K,也就是头目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老款大众,车牌尾号是379;阿九每天早上七点十五分,会准时出现在砖窑外三里地的那家豆浆店,为了抄近路,他一定会走那条没有监控的僻静小巷。
我抬起头,迎上顾昭亭的目光,轻声说:“下次见面,我要让他亲手给我戴上新的编号牌。”那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傍晚时分,一只纸鸢再次从山洞外那片矮篱笆后摇摇晃晃地飞起。
与上次不同,这次纸鸢的尾巴上,用细线绑着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硅胶残渣——正是我在应急处理室看到的那个模型的碎片。
指尖触到那碎片时,它还带着一丝余温,表面微微发黏,像刚从火中取出。
它承载着一个信号,一个证明,飘飘摇摇地飞向县城的方向。
半途中,一阵山风吹过,纸鸢被吹得偏离了航线,一头栽进了山脚下的一条小河里。
河水不深,清澈见底。水波晃动,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斑。
就在纸鸢坠落的地方,河底的淤泥中,半埋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邮局铁箱,箱子一角,模糊地刻着一行数字:“1987.4”。
而在数百公里外的省城,一栋不起眼的老式居民楼里,头发花白的张振国正用镊子夹着一封信纸边缘被烧焦的信,另一只手,则拨通了一个经过最高级别加密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面一片沉默。
“老陈,”张振国声音沉稳,却难掩一丝激动,“三十年前的窑案……有回音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然后,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穿透了漫长的岁月:
“风起了。”
山洞内,岩壁上的潮气渗入我的衣衫,布料紧贴后背,冰凉黏腻。
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过颈侧那个已经结痂的注射针孔。
那里皮肤下的血管,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冰冷的暖意,提醒着我那场虚假的死亡,以及,即将到来的,真正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