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药瓶在冰箱第三格冻住(2/2)
我攥着纸条,一声不吭。
王医生也没有看我,只是平静地报出血压数值,然后对许明远说:“许老师,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变化。药要按时吃,但也要注意观察老人的精神状态。”
送走王医生,我立刻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展开那张纸条。
上面是潦草的字迹,却像一把利刃刺穿了我所有的猜测。
“此药学名‘氯氮平’,长期按此剂量服用,会抑制中枢神经,严重时可导致昏迷。同时,其副作用之一,是会让人产生强烈的、”
被注视的幻觉。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湿透的衣料贴在脊椎上,寒意如蛇游走。
我想起昨晚,夜深人静时,阁楼上传来的那一声轻微的咳嗽。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精神紧张产生的错觉,现在我明白了。
那是许明远故意发出的声音,是他精心设计的戏剧里的一环。
他不仅在用药物控制姥爷,还在用心理战术,试图摧毁我。
他要让我相信自己疯了,相信自己产生了幻觉,这样,就算我说出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
原来,他不是在躲着我,他是允许我听见。
好。真好。现在,轮到我让他听见了。
下午在厨房准备晚饭,我一边用力地剁着菜板上的肉,刀锋撞击木板的“咚咚”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像战鼓。
一边用一种天真烂漫的语气,大声地问正在择菜的姥姥:“姥姥,许老师可真是个好人啊。我来了这几天,就没见他忘过一次,每天都记着给姥爷吃药呢。是不是?”
我的声音清脆,回荡在不大的厨房里,足以让客厅里正在看报纸的许明远听得一清二楚。
姥姥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随即又暗淡下去,她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摘着豆角。
晚饭桌上的气氛,僵硬得像凝固的水泥。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只有姥爷,依旧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欲睡。
许明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拿出了我早上掉包的那瓶新药,熟练地拧开瓶盖,倒出半粒药片,准备喂给姥爷。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姥爷嘴唇的刹那,我猛地一拍桌子。
“啪!”
一声脆响,碗筷都跟着跳了一下。姥姥吓得一哆嗦。
“你昨天喂的,是这个吗?”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我将那个被水浸湿了标签的旧药瓶推到桌子中央,手指稳得不像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天惊心动魄的人。
“我看见了。你从书房那个书柜的夹层里拿出来的。和我爸以前吃的,不一样。”
姥姥愣住了,看看我,又看看许明远,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明远拿着药片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没有看那个药瓶,而是将目光投向我,脸上甚至还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晚照,”他轻声说,“你太紧张了。药都是王医生开的,怎么会不一样呢?”
他的声音很稳,但我注意到了。
他的左手,在桌子
那里,有一道陈年的旧疤。
疤痕的形状很奇怪,像一只蜷缩着翅膀,低头沉睡的鸟。
我记住了这个形状。
就在这时,通往院子的那扇门,门缝里的光影,极快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刚刚有人贴在那里,又在我开口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晚饭不欢而散。
许明远最终没有喂药,只是说等明天拿到新药再说。
他收拾了碗筷,像往常一样走进厨房,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对峙只是一场幻觉。
但我知道,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他知道我知道了。
夜色渐深,院子里传来姥姥关上鸡窝门栓时发出的“哐当”声,金属撞击的余音在寂静中久久不散。
我站在厨房的后窗边,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房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突然,一阵极轻微、却极富规律的声音,从院子的角落里传了过来。
一下,又一下。
那不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也不是虫鸣,更不是任何我熟悉的声音。
那是一种……刮擦声。
像是有人正拿着什么东西,在坚硬的地面上,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地磨着。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和专注。
它在告诉听见它的人,黑夜里,有人没睡,也并不打算睡。
他在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