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谁在替我呼吸(2/2)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极其轻微的敲击声,是阿毛的暗号。
我屏住呼吸,指尖触到门板,木头传来细微的震动。
我悄悄挪到门后,门被推开一道缝,阿毛那张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探了进来,他飞快地将一张揉皱的纸条塞进我手里,纸面粗糙,带着他掌心的汗渍。
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他们改了密语,今晚的行动代号不是‘晚照入盒’,是‘双生烛灭’。”
说完,他没敢多留一秒,转身就消失在午后的阳光里。
我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双生烛灭”。
我的心重重一沉。
他们发现我没有死在恒温舱里,所以启动了应急方案。
“双生”,代表着两个。
“烛灭”,则直指仪式的核心。
我立刻开始推演。
在他们的仪式里,一共有七根主烛,代表着北斗七星的方位,也可能对应着七个关键节点。
其中六根是同谋者,是“场”的维系者,而第七根,则代表着像我这样“不安分”的目标。
如果两根蜡烛同时熄灭,就意味着净化仪式出现了意外,“净化失败”。
这将触发他们的最终手段——紧急镇静。
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层面的,一种能彻底摧毁反抗意志的深度催眠。
我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反向操控这个仪式的节奏。
我从贴身口袋里取出最后一支从卫生所“借”来的镇静剂,玻璃安瓿冰凉,指尖能感受到液体的轻微晃动。
我小心翼翼地将安瓿敲开,清脆的“咔”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用针管吸出透明的液体,经过精确的计算,用几滴水将其稀释。
然后,我拿出藏好的一根普通白蜡烛,将稀释后的药液,一滴一滴,极其缓慢地注入烛芯的纤维缝隙中。
我感觉到药液渗入棉线的细微阻力,烛芯变得沉重而潮湿。
我不知道这是否有效,但理论上,药物会随着蜡烛燃烧产生的烟雾,缓慢地、无色无味地释放到空气中。
如果他们也需要呼吸,那么,他们就会成为自己仪式的受害者。
傍晚时分,我再次潜入了那所废弃的小学。
冰冷的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户,洒在满是尘埃的地板上,灰尘在光柱中缓缓浮游,像无数细小的幽灵。
我走到那面黑板前,在巨大的π字符号下方,用粉笔画出了一个由七个点组成的圆阵,精准地复刻了北斗七星的排列。
粉笔划过黑板,发出“吱呀”的摩擦声,粉尘簌簌落下。
我将六根普通的白蜡烛摆在其中六个点上,而第七根,那根被我改造过的黑色蜡烛,则被我紧紧藏在袖子里,指尖能触到它微凉的蜡体。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模拟他们的仪式流程。
我依次点燃六根白蜡烛,火苗跳动的“噼啪”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烛光在墙壁上投下我扭曲的影子,像一只正在伸展四肢的巨兽。
我打开手机,播放出那段我偷偷录下的、苏眠在恒温舱里的呼吸录音。
那平缓而悠长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死亡的节拍器,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抽走空气中的温度。
我盘腿坐在圆阵的中央,闭上眼睛,开始按照π的规律调整自己的呼吸。
吸……三点一四一五九秒……
呼……三点一四一五九秒……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烛火的晃动,录音里的呼吸声,我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开始向同一个频率靠拢。
那种熟悉的、仿佛要被剥离肉体的灰雾感,又开始在我的意识边缘弥漫。
就是现在!
在第三分钟,当我即将完成第六次完整的π律呼吸时,我猛地在心中默念了一个反向的节奏:吸气,只持续三秒,然后立刻转为呼气,并将呼气延长到五秒。
就在我打破循环的那一瞬间,我的金手指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变化——周围的空气似乎发生了一次极轻微的震动,那六朵原本同步摇曳的烛火,它们的晃动频率出现了一丝肉眼难以察觉的紊乱,延迟了零点三秒才恢复同步!
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找到了!
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催眠场,它存在破绽!
它依赖于绝对的同步,只要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微小的不同步,整个共振场就会瞬间崩解,虽然它会立刻自我修复,但那个崩解的瞬间,就是我的机会。
我立刻将这个数据记入档案袋的背面,用指甲使劲划下了一行字:“破绽在第七次呼吸。”
我正准备吹灭蜡烛,带着这个至关重要的发现撤离,后颈却猛地窜上一股寒意,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舔过,汗毛根根倒竖。
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回过头。
小学的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是赵婆子。
她手里提着一盏古旧的青铜灯,灯芯里燃烧的,不是温暖的黄色火焰,而是一簇幽幽的蓝色光焰,将她满是皱纹的脸映照得如同地府的判官。
她没有说话,只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向我走来。
她的布鞋踩在尘土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穿过那六根燃烧的白蜡,竟在我对面的空位上,缓缓坐了下来,与我隔着摇曳的烛光对视。
“你改了呼吸,”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可你知道,小桃最后为什么在笑吗?”
我浑身僵住,动弹不得。
“因为她终于不用再逃了。”赵婆子抬起她那只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凑到离她最近的一根白蜡烛前,轻轻地、温柔地吹了一口气。
“我们给她的是安宁,而你……给他们的,只是无休无止的恐惧。”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根被她吹熄的蜡烛仿佛一个信号。
噗、噗、噗、噗、噗——教室里其余五根白蜡烛,在没有任何外力干预的情况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掐灭。
整个教室瞬间陷入了极致的黑暗,只剩下她手中那盏幽蓝的青铜灯。
以及,我袖子里那根黑色的蜡烛。
它在这一刻,没有经过任何点燃,悄无声息地,自己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