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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安静下来之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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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以前他总在我面前垂着眼,像尊无害的雕塑。

“晚照……”

“姥姥!”我提高声音,不是喊,是陈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冷风裹着雨气卷入,姥姥拎着保温桶站在门口,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还滴着水,发梢贴在耳后,水珠顺着颈侧滑进衣领。

她目光扫过许明远,又扫过我,最后落在我攥着纸包的手上。

“明远……”她的声音在抖,像风吹动的芦苇,带着久旱后的干涩,“我爸这病,真不是你弄的?”

许明远转头,嘴角还挂着那道破碎的笑。

他想说“您别多心”,可嘴唇张了张,只漏出半声气音,像是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

我把纸包举起来晃了晃,塑料纸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您要不要问问他,给爸喝的安神茶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走廊尽头传来护士推车的声音,金属轮子碾过瓷砖缝的“咔嗒”声,比雷声还响,每一下都敲在我太阳穴上。

姥姥一步步走近,她的影子罩住我,我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皂角香——和小时候她哄我睡觉时常擦的雪花膏一个味道,混合着雨水与棉布的气息。

她伸手碰了碰纸包,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晚照……”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气,“上个月你说书房有怪味,我还骂你……”

许明远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指甲划过黑板。

他盯着姥姥,又盯着我,最后目光落在姥爷插着输液管的手上。

“你们不会明白的。”他说,声音里带着种奇异的温柔,近乎梦呓,“模型社要的是完美的容器,你爸现在这样……”

“模型社?”姥姥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触感尖锐而真实。

许明远像是没听见,他弯腰替姥爷掖了掖被角,动作温柔得让人心惊:“等他醒了,会更安静的。”

我看着他转身,右脚先迈出门槛——和阁楼里那道半夜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脚步落地轻缓,却在我记忆中激起层层回响。

他的影子被走廊的光拉得老长,像团化不开的墨。

“他怕了。”我听见自己说。

姥姥的手在抖,可眼睛亮得惊人:“晚照,我们报警。”

我摇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顾昭亭的未接来电——他每周三都会准时发消息问“今天安全吗”,今天却打了电话。

“还没到时候。”我摸出纸包,粉末在纸巾里窸窣作响,像无数细小的生命在低语,“但快了。”

姥姥突然抱住我。

她的肩背佝偻着,可手臂有力得像年轻时在田里干活的模样,体温透过湿冷的衣衫传过来,带着一种久违的踏实感:“晚照,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说‘姥姥的耳朵是漏风的’?现在不漏了。”

我鼻子发酸。

许明远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可那道鸟形疤痕还在眼前晃,像团烧红的炭。

我摸出手机,通讯录翻到“顾昭亭”三个字,拇指悬在通话键上。

厕所隔间的门反锁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密闭空间里轰鸣如鼓。

消毒水味钻进鼻腔,镜子里的我眼睛发红,可嘴角在往上翘——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终于有人可以一起数他的呼吸频率了。

我按下通话键,把手机贴在耳边。

“喂?”

他的声音传来时,我突然想起七岁那年,他蹲在墙根教我数蚂蚁:“晚照,记清楚每只蚂蚁的路线,迷路了就跟着它们走。”

现在,我要数的是许明远的破绽。

而顾昭亭,是我迷路时的那只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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