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夜机》）（2/2）

“小卓！”他的声音撞在她的耳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以及未经掩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激动与哽咽，“找到了！我终于……我们找到你了！你别怕，我和师父、燕大侠来救你了！”

他的拥抱紧密而有力，年轻的身躯因一路的搏杀与狂奔而散发着蓬勃的热气，与这殿堂彻骨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那热度透过单薄的嫁衣，烫得小卓微微一颤。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擂鼓般敲击着她的感知，将她从一片冰封的绝望中狠狠震醒。

他仿佛要用这个拥抱确认她的真实存在，要将自己的力量和温度毫无保留地渡给她。他环着她的手臂收得紧紧的，下颌无意识地抵着她的鬓发，继续急切地、宣誓般地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黑山老妖！我……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要……”

他的话热烈而滚烫，就要不顾一切地倾吐而出。

然而，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唇，止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或许是惊世骇俗的决定。小卓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水光潋滟，那里面有无尽的复杂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个极轻、却带着阻止意味的摇头。她从他怀中稍稍退开，动作轻柔却坚定。

然后，在十方困惑的目光中，她转向那位始终静立如松、周身散发着柔和佛光的老僧。

她走到白云禅师面前，敛起脸上所有属于女鬼的媚意与轻浮，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庄重与……卑微。她缓缓躬身，行了一个极重的大礼，声音清晰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师，多谢您金身驾临这污秽之地，为我这般微末幽魂劳心费神。您舍了清修，破了禅关，这份慈悲……小卓纵是魂飞魄散，也难报万一。”

白云禅师白眉微动，眼中并无对鬼魅的鄙弃，唯有悲悯。他双手合十，周身佛光因他的意念而更加温润，如同暖玉，将小卓与十方轻轻笼罩：

“善哉。红尘劫亦是菩提路，你二人若能互为明灯，照见本心，便是对老衲最大的报偿。”他目光扫过两个年轻人，掌心泛起的柔和金光仿佛带着涤荡魂魄的力量，“此去人间风雨，但凭真心相对——莫问是劫是缘。”

那金光入体，十方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勇气倍增。小卓则感到那纠缠不休的阴冷鬼气似乎都被驱散了些许，一股久违的、近乎陌生的暖意渗入魂体。

小卓深深看了禅师一眼，似要将这番话刻入魂魄。然后，她转身，走向那个正横刀立马、警惕四顾的大汉。

她来到燕赤霞身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大刀，忽然唇角弯起一个极浅、却了然的弧度：

“燕大侠，您总把算盘挂在嘴边，可我瞧得真切——您那金盘子上拨的从来不是银钱，是滚烫的热血肝胆。”她忽然收敛笑意，郑重无比地对着他也敛衽行了一礼，“今日这‘生意’，您赔本赚吆喝的情义……小卓记到奈何桥那头，都忘不了。”

燕赤霞身体一僵，像是被说中了什么极不好意思的事，古铜色的脸膛竟透出些暗红，耳根更是烧得厉害。他猛地将大刀往地上一杵，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在这寂静大殿中格外刺耳。他粗声粗气地吼道：

“少、少说这些酸倒牙的矫情话！道爷我不过是……是看不惯黑山老妖那坨石头强娶民女的臭毛病！”他突然瞪眼，像是找到了转移话题的借口，“到时候喜酒必须管够！少一坛我就——”他挥了挥拳头，最终却又泄气般，“算了，砍人要紧，记账的事往后稍稍！”

小卓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笑意，尽管那笑意很快被更沉重的情绪覆盖。

她对燕赤霞也郑重地敛衽行礼。

然后，她缓缓退后几步，重新站回大殿中央，目光逐一扫过眼前三人——纯挚的小和尚、慈悲的老禅师、嘴硬心软的大侠。

她脸上最后一丝柔弱与感伤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决绝。那身如火嫁衣无风自动，她抬起手，轻轻抹去眼角残留的湿意，声音陡然拔高，清冷而坚定，在这空阔死寂的含元殿中激荡起回响：

“好了，各位老友，客套的话说完了——”

她猛地转身，面向那空无一人的盘龙御座，面向这整个由怨念与妖力构筑的辉煌魔域，眼中燃起两簇幽深的火焰。

“该清算了！”

《夜机》

回头再看 微微灯光

无止境 寂寥不安

藏身於 无人机舱

心跟你道晚安

离离细雨 茫茫星光

明朝早 别来惊慌

投奔於 遥遥他方

愿遗忘某寄望

原谅今宵我告别了

活泼的心像下沉掉

梦里有他又极微妙

情怎可料

怀念当初你太重要

但你始终未尽全力

让这颗心静静逃掉

情也抹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