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刘癞子(1/2)
2013 年的夏天热得格外早,午后的阳光晒得院墙上的爬山虎蔫蔫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织成一张燥热的网。李建国骑着银灰色的电动车刚拐进巷口,车筐里两本红灿灿的结婚证晃得人眼晕,他轻轻按了声车铃,院门口老槐树下的身影立刻抬起了头。
9 岁的小磊正趴在石桌上写作业,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印着卡通图案的短袖。听到车铃声,他手里的铅笔一顿,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不等李建国停稳车,就快步跑了过来:“爸,妈,你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比去年又高了些,说话的声音也褪去了几分稚气,只是看到电动车后座的冯玉梅时,还是习惯性地想往她身边凑。
冯玉梅早就按捺不住,不等李建国撑好车撑,就提着裙摆跳了下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两本结婚证。她几乎是迎着小磊扑过去的,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9 岁的孩子已经有了些重量,可她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像是要把这个孩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小磊身上带着刚从树荫下过来的清凉,混着淡淡的铅笔橡皮味,这股鲜活的气息猛地撞进冯玉梅心里,让她瞬间想起前世小磊抱着她冰冷身体时,那双哭红的、充满恐惧的眼睛。
“磊磊…… 磊磊……” 冯玉梅的声音刚出口就碎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滴在小磊的短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把脸埋在小磊的肩膀上,呜咽声止不住地从喉咙里冒出来,“妈妈这一次…… 再也不会和你们分开了,再也不会了……”
小磊被妈妈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小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比去年懂事多了,能感觉到妈妈的身体在剧烈发抖,那股悲伤又急切的情绪透过怀抱传过来,让他心里有点发慌,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只会瞪着爸爸。他轻轻拍了拍冯玉梅的后背,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妈,你咋了?是不是路上晒着了?跟我说说呗。”
“没…… 没事……” 冯玉梅哽咽着摇头,手指紧紧抓着小磊的衣角,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小磊 —— 镜片后的眼睛清澈又懵懂,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这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是她拼了命也要守护的未来。
李建国把电动车的车钥匙拔下来揣进兜里,走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心里也跟着软下来。他知道冯玉梅今天情绪不对劲,从民政局出来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刚才骑车时还总走神,此刻看到她抱着小磊哭,更是心疼又无奈。他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小磊的头发,对冯玉梅说:“玉梅,别吓着孩子,有话咱慢慢说。是不是今天领证太激动了?”
小磊也跟着点头,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冯玉梅脸上的眼泪,动作笨拙却认真:“妈,你别哭了,有啥事儿咱一家人一起想办法。爸不是说了吗,咱们现在是正式的一家人了,还有证呢。” 他指了指冯玉梅手里的结婚证,眼神里带着孩子式的笃定。
冯玉梅看着小磊懂事的模样,心里又酸又暖。前世她冲动之下酿成惨剧,让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跟着李建国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长大;这一世,她回来了,回到了 2013 年的夏天,回到了小磊还在身边、一切悲剧都没发生的时候。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把结婚证举到小磊面前:“对,咱有证了,以后咱们一家三口,永远都不分开。”
“那妈妈还哭吗?” 小磊歪着头问,伸手接过一本结婚证,好奇地翻看着里面的照片,“妈,你这照片笑得有点傻,爸笑得也不好看。”
冯玉梅被儿子的话逗得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已经扬了起来:“臭小子,敢笑话你爸妈了?走,回家,妈妈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西瓜,冰在井里呢,咱们切了吃。”
“真的?” 小磊眼睛一亮,瞬间把刚才的疑惑抛到了脑后,拉着冯玉梅的手就往院里走,“那快走吧,我都好几天没吃西瓜了!”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背影,冯玉梅紧紧握住李建国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无比安心。李建国顺手把电动车往墙边挪了挪,避免被太阳直晒,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依旧聒噪,可在冯玉梅听来,这却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 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夏天,是她和家人重新开始的夏天。
冯玉梅牵着小磊的手往院里走,指尖触到儿子温热的掌心,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翻涌起关于刘癞子的回忆 —— 那些被赌博彻底撕碎前的、短暂的温情时光,像褪色的老照片,突然清晰起来。
其实刚结婚那几年,刘癞子并非后来那般模样。那时候他在建材厂当搬运工,虽然累,但每天下班总会给她带块糖,给小磊捎个塑料玩具。小磊三岁生日时,他还攒了半个月工资,买了辆小自行车,蹲在巷口教儿子骑车,阳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头上,笑得比谁都灿烂。那时候街坊邻居都说她嫁对了人,说刘癞子踏实肯干,对娘俩上心。
变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冯玉梅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院角那棵老槐树上 —— 那是小磊五岁那年,刘癞子跟着建材厂的工友,去了巷尾那家挂着 “棋牌室” 招牌的地下赌场。起初他只是说 “去凑个热闹”,每次回来还能给小磊带包薯片,说 “赢了点小钱”。可没过多久,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酒气越来越重,有时还带着青紫的伤痕。
她问过,劝过,甚至吵过。刘癞子一开始还会愧疚地低头,说 “以后不玩了”,可转身又会被 “翻本” 的念头勾走。直到有天夜里,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砸开家门,亮出刘癞子签下的欠条,她才知道,丈夫已经欠了足足五万块 —— 那时候小磊还在里屋睡着,她死死捂着嘴,才没让哭声吵醒儿子。
从那以后,安稳日子彻底碎了。刘癞子开始四处借钱,今天找她娘家要,明天跟工友借,后来连远房亲戚都躲着他。为了还债,他把老家父母留下的房子低价卖了,那是他唯一的根,卖房款到手没几天,就又被他投进了赌场,说是 “要赢回更多”。可赌博哪有回头路?输了想翻本,赢了想赢更多,十几万的外债像滚雪球一样,利滚利越积越多。
有次她在菜市场撞见刘癞子的工友,对方叹着气说:“小梅啊,你劝劝他吧,昨天他还跟我借了五百,说‘最后一把’,可我看他那样,根本没打算停啊!” 那时候她才知道,就算卖了房、还了一部分,刘癞子还在偷偷赌,还在继续欠 —— 那些看不见的债务,像毒蛇一样,缠得这个家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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