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顾小茜的迟疑(2/2)
其实李明宇自己也清楚,不是这些工作不好,而是他心里那点扭曲的自尊心在作祟。他总觉得自己是 “特殊” 的 —— 靠着洪小姐的帮忙才挤掉周嘉树上了研,理应比其他同学过得更体面,怎么能跟那些 “普通学生” 一样,做些 “廉价” 的兼职?
有次去图书馆的路上,他看到同专业的同学在校园超市做收银员,穿着红色的工作服,一边扫码一边跟顾客打招呼,脸上带着笑容。李明宇却在心里冷笑:“真是没出息,读个研究生还来做这种伺候人的活,难怪一辈子只能是普通人。” 可转头想到自己还没找到兼职,学费还没着落,又忍不住烦躁起来,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心里满是憋屈。
晚上宿舍里,室友在跟家人视频,兴奋地说着自己找了个实验室助理的兼职,既能赚零花钱,还能跟着导师学东西。李明宇听着,手里的笔越攥越紧,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在嘀咕:“不就是个破助理吗?说不定是靠拍导师马屁才得到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兼职的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可每次想到具体的工作,就会被自己的负面情绪否定。他既不想放下身段做 “普通” 的兼职,又没能力找到他眼里 “体面” 的活儿,只能在这种矛盾里煎熬。窗外的月光照进宿舍,落在他皱着的眉头上,他盯着天花板,心里满是迷茫 —— 到底什么样的工作,才配得上 “清北研究生” 的身份?又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用再依赖父亲,还能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多伦多的初冬带着刺骨的寒意,街面上的积雪还没完全消融,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落地窗上,留下细碎的痕迹。顾小茜站在张承书房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目光落在楼下街道上 —— 一辆辆除雪车慢悠悠地驶过,引擎声混着雪粒摩擦地面的 “嗖嗖” 声,在这座连熟人都没有的城市里,显得格外空旷。
她来加拿大已经两年了。两年前,为了帮林海棠学姐报仇,她答应洪小姐,跟着张承来到这里,一边扮演他的“情人”,一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收集他的罪证。可这两年的朝夕相处,却让一切都偏离了最初的轨道。
张承对外总说她是 “情人”,可顾小茜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待她远不止 “情人” 那么简单。一起在早餐店排队买热咖啡,一起在周末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一起在深夜为了一份合同的细节争论到天亮…… 衣食住行都绑在一起的七百多个日夜,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会在她来例假时默默煮好红糖姜茶,会把书房里她喜欢的那本诗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这些细碎的温柔,像温水煮茶,慢慢浸透了她的心 —— 她怎么会不知道,在张承心里,她早已是女朋友的模样,只是碍于家族身份和商场上的顾虑,才不敢对外承认。
顾小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不再是当年在重男轻女的 “吸血鬼家庭” 里干粗活的模样,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手腕上还戴着张承送的细链手表。是洪小姐把她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家里拉出来,给了她做小明星的机会,让她摆脱了被家人当作 “摇钱树” 的命运;可也是洪小姐,用这份 “恩情” 绑架着她,让她在张承身边扮演着双面人,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她想起刚才偷偷走进书房时的慌乱 —— 张承今天出门急,没锁书房门,这是两年来第一次。书房里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书桌上摊着一份未签的合同,旁边放着他常用的钢笔,一切都像他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推门进来。顾小茜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她看着书桌上那本写满批注的《百年孤独》,指尖微微发颤—— 张承总说,他想找个能一起看懂这本书的人,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心里藏着要毁掉他的秘密。
风又大了些,落地窗上的雪痕变得模糊。顾小茜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继续演下去。她想放手了,想扔掉洪小姐给的 “任务”,想跟张承做一对普通的情侣,不用再担心哪句话说错会暴露身份,不用再在深夜里对着手机里的罪证清单失眠,不用再害怕有一天真相揭开时,他会用怎样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她忘不了洪小姐当初的警告:“我能把你从泥坑里拉出来,也能让你一夜之间回到过去。” 那个每天被母亲逼着去打零工、赚来的钱全被哥哥拿去挥霍的日子,是她这辈子最不想触碰的噩梦。她不敢赌,不敢拿现在拥有的一切去冒险 —— 一旦叛变的事被洪小姐知道,别说小明星的身份,恐怕连在这座城市立足的机会都会失去,她会再次变成那个一无所有的顾小茜。
楼下的除雪车还在慢悠悠地行驶,街面上的积雪被推成一道道白色的垄。顾小茜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疼。她转身看向书桌,目光落在那本《百年孤独》上,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 一边是张承的温柔与信任,一边是洪小姐的威胁与自己对过去的恐惧;一边是渴望已久的正常生活,一边是早已无法回头的 “任务”。多伦多的天空灰蒙蒙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看不到一点光亮。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张承走了进来 —— 他比平时回来得早了两个小时,深色大衣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
张承并没有责怪她擅自进书房,反而快步走过来,伸出温热的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茜茜,怎么在这儿愣神?” 张承的声音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沙哑,却依旧温柔,他低头看着她盯着窗外的侧脸,指腹轻轻蹭了蹭她冻得发红的耳垂,“是不是想家了?”
“家” 这个字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顾小茜的心里,让她瞬间红了眼眶。她哪还有家啊?曾经那个充斥着重男轻女、把她当 “摇钱树” 的家,早就散了 —— 父亲被追债的人堵在家里打死了,弟弟在躲债路上被一辆无牌车撞死,肇事者至今没找到;母亲在养老院里也走了。
张承身边的温柔,又像是偷来的温暖,随时可能被收走。她以为自己早就把 “家” 这个词从心里删掉了,可被张承这么一问,那些早已结痂的伤口,还是疼得让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