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游泳裤（2/2）

步行道两侧的悬铃木披着冰甲。苏晴的靴跟敲碎薄冰，发出剔透的“咔哒”声，而他磨秃的鞋底只在雪上拖出沉默的凹痕。羽绒服下摆随步伐晃荡，露出靛蓝色校裤洗褪色的裤脚——颜色淡得像被漂白水反复浸泡过的伤口。

云顶广场的玻璃幕墙是面巨大的哈哈镜。旋转门吞吐的热浪中，李明宇看见镜像扭曲变形：苏晴的卡其色风衣流淌着奶油般的光泽，羊绒围脖流苏荡出优雅弧线；而自己裹在宽大的黑色羽绒服里，拉链拉到鼻尖，像一只误入水晶宫的乌鸦。袖口缝接的黑色尼龙布磨着腕骨，那是母亲拆掉蕾丝花边后笨拙的补救。

“手套给我吧？”苏晴突然伸手探向他空荡的袖管。

他触电般后退，劳保手套从口袋滑落，“啪”地砸在大理石地面。黑色粗纱手套沾着灰白水泥斑点，像块肮脏的补丁贴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正上方奢侈品牌的巨幅海报里，模特戴着镶钻皮手套抚过雪貂围脖。

弯腰瞬间羽绒服拉链豁开，一截刺目的玫红色蕾丝镶边从领口翻出。那是母亲未能覆盖的残余，是女式羽绒服最后倔强的证词。苏晴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那片玫红，忽然指向中庭：“看，天使翅膀撒了金粉呢。”

她的羊皮手套悬在半空，指尖停留在距离他袖口十公分的虚空。李明宇攥紧捡起的手套，水泥粉末簌簌落在雪白地砖上。

暖气太足了。热风裹挟着香水味拍打后颈，羽绒服里的旧毛衣突然针扎似的刺痒起来。他想起父亲沾满水泥灰的棉袄内胆，也是这般粗粝扎人。

旋转门切开两个世界。雪松香气的暖浪拍在睫毛上时，李明宇睫毛挂着的冰凌瞬间溃败成水线，蜿蜒钻进羽绒服领口。dIoR专柜的射灯阵列下，导购视线刮过他油亮的羽绒服面料——像验货员扫描瑕疵品条形码——最终黏在苏晴腕间卡地亚手镯的螺丝图腾上。

“明宇，你不热吗？”

苏晴站在暖风喷口前，羊绒围脖如蜕下的蛇皮搭在臂弯。浅粉色高领毛衣裹着天鹅般的颈项，锁骨凹陷处蓄着柔光。羽绒服拉链卡齿咬合的声响在香氛空气里格外刺耳，李明宇听见自己心跳如锤击打肋骨。

拉链下滑三厘米，深灰色秋衣领口露出的刹那，dIoR橱窗里模特冰冷的微笑突然放大。他下意识揪住领沿——这件母亲在夜市地摊淘来的秋衣，袖口磨出的毛球被剪得干干净净，像手术后的疤痕。

“我帮你拿着吧。”苏晴的嗓音裹着蜜糖，伸手去接那件臃肿的黑色外壳。羽绒服离开身体的瞬间，冷气钻进秋衣孔隙，激得他肩胛骨骤然收紧。廉价化纤布料下凸起的蝴蝶骨，随着呼吸在深灰布料上划出锋利的弧度。

卡地亚螺丝手镯的金属冷光缠上他手臂时，李明宇僵成商场中庭那棵挂满水晶的圣诞树。苏晴的指尖陷进秋衣纹理，抚摸布料经年搓洗形成的毛粒感——那是与羊绒围脖截然相反的粗粝宇宙。

“深灰很百搭呢。”她笑着收紧臂弯。

李明宇听见自己关节咔哒作响的声音。十五岁少年单薄的胸腔里，心脏正撞击着洗到透光的棉布囚笼。奢侈品柜台折射的碎光如刀片，将他剖解成两半：一半是苏晴臂弯里温顺的影子，一半是秋衣领口下随脉搏跳动的嶙峋锁骨。

电梯镜面倒映出诡异的拼贴画。苏晴卡其色衣摆扫过他膝盖，羊绒织物掠过牛仔裤磨白的布料，像贵族鞭梢抽打贱民的麻衣。当电梯按键蓝光漫过她腕间的黄金图腾，李明宇看见镜中自己领口洇开的汗迹——深灰布料吸饱水汽后变成肮脏的铅云。

“五楼是户外用品......”苏晴的耳语混着电梯嗡鸣震动他鼓膜。

他盯着镜面交叠的身影：少女羊绒衫流淌着奶油般的光泽，少年肩胛却将廉价秋衣撑出饥饿的棱角。轿厢上升的失重感中，卡地亚手镯冰冷的螺丝纹路正烙在他手臂皮肤上，如同盖下一个屈辱的钢印。

电梯墙壁的镜面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两人照得纤毫毕现。苏晴发梢残留的雪松香氛与李明宇秋衣领口的樟脑丸气息在密闭空间里厮杀，最终前者以绝对优势扼住后者的呼吸。少年看着镜中自己领口磨出的毛边——那里正随着心跳微微震颤，像濒死蛾子颤抖的翅缘。

当那扇电梯门在轻微的机械运转声中缓缓打开，如同舞台拉开序幕一般，“五楼到了”的提示音宛如一曲轻柔的序曲，在空气中悠悠响起。李明宇和苏晴，怀揣着各自的小心思，迈着从容的步伐，从那扇开启的门中走出，仿佛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眼前，是体育用品区域那独特而又充满魅力的景象。暖黄与冷白交织的灯光，如同灵动的舞者，在空间中轻盈地跳跃、交织，为整个区域营造出一种既充满活力又井然有序的独特氛围。那暖黄的灯光，像是冬日里的暖阳，给人以温馨与舒适；而冷白的灯光，则如同清晨的曙光，带来清晰与明亮，二者相互映衬，让这个空间充满了层次感与立体感。

脚下的地面，铺着深灰色的防滑地砖。那深沉的灰色，仿佛是大地的底色，沉稳而可靠。地砖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处浅灰色的几何图案，它们像是精心绘制的艺术作品，既实用又不失美观。这些图案，或为三角形，线条简洁而有力，仿佛在诉说着速度与激情；或为圆形，圆润而柔和，象征着运动中的和谐与平衡。它们不仅为地面增添了一份独特的装饰，更在不经意间引导着人们的脚步，让人们在行走中感受到一种有序的节奏。

抬眼望去，墙壁被刷成了清爽的白色，如同一张纯净的画布，等待着运动的故事在上面书写。一侧墙面上，悬挂着大幅的运动明星海报。那些海报中的运动明星们，挥洒着汗水，奋力拼搏的姿态仿佛被定格在了瞬间。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执着，肌肉在运动中展现出力量与美感。他们就像是一群无畏的战士，在赛场上为了荣誉而战。这些海报，不仅仅是简单的装饰，它们仿佛给整个空间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让每一个走进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运动所带来的激情与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