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借钱(1/2)
可如今呢?“386.5”…… 这个冰冷的数字瞬间击碎了梦幻的泡沫。儿子那双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眼睛,此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学费要靠助学金,母亲的手术费要靠低声下气的乞求——他这座山,早已摇摇欲坠,布满裂痕。
昨晚的画面猛地闯入脑海,清晰得令人窒息。昏暗的灯光下,儿子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折叠得方方正正的信封,塞进他粗糙的手心。信封带着少年的体温,上面用铅笔用力地写着四个稚嫩却无比坚定的字——“爸爸加油”。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簇新的一百元钞票。那崭新的纸张边缘,锋利得割裂了他的视线。那是儿子利用周末时间,在嘈杂的奶茶店或喧闹的快递分拣站,用十几岁稚嫩的肩膀扛起的重量换来的。他仿佛看到儿子被汗水浸湿的额发,看到他在疲惫中强打精神的笑脸……
“爸,这是我周末兼职挣的,你先拿着用。”
儿子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期待。
李建国猛地捂住嘴,一股巨大而无形的力量狠狠攫住了他的喉咙和心脏,比刚才在At机前还要凶猛百倍。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沿着他刻满风霜的脸颊汹涌而下,砸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洇湿了照片里儿子灿烂的笑脸。那不是绝望的泪,那是被至亲毫无保留的爱与牺牲狠狠灼伤的泪,是羞耻与心痛交织到极致的崩溃。他喉咙里发出沉闷压抑的呜咽,身体蜷缩起来,额头抵着冰冷的膝盖,肩膀剧烈地耸动。在这个无人注视的清晨角落,一个男人的脆弱和悲恸无声地炸裂开来。
远处早餐摊的叫卖声清晰起来:“包子——热乎的包子——豆浆油条——” 一股混合着油脂和麦香的浓郁气味,穿透冰冷的空气,蛮横地钻进他的鼻腔。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提醒他从昨晚到现在,除了一个冰冷的馒头,腹中空空如也。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手指探入口袋最深处的角落,那里藏着几张零散的纸票和叮当作响的硬币。指尖触碰到一张边缘毛糙的一元纸币。
买一个菜包?或者一碗稀薄的豆浆?
这个念头像火星一样闪过。
但几乎是立刻,他的手像被火燎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喉咙里还残留着泪水的咸涩,眼前晃动着儿子塞过来的那个写着“爸爸加油”的信封。一块钱。省下来,就是两个冷硬的馒头,就能撑过一顿。儿子的两百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浪费一分一厘。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将那汹涌的饥饿感和唾液的分泌强行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At机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而尖锐的“滴滴滴”声!
李建国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抬头。他看到那个冰冷的机器屏幕上,正闪烁着红色的警告提示——银行卡未被取走!他刚才沉浸在痛苦的深渊里,竟完全忘记了这至关重要的东西!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卡丢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不仅仅是那可怜的386.5元,更是他仅存的身份证明和一点点微弱的金融通道!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打满身的尘土,踉跄着扑到At机前,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僵硬得不听使唤。他颤抖着,几乎是撕扯般地将那张承载着屈辱数字的卡片拔了出来!
银行卡那廉价的塑料边缘硌着他的掌心,带着机器内部残留的冰凉。他死死攥住它,仿佛攥住一根救命稻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额头上全是冷汗。恐惧退去后,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涌了上来。
他看着躺在手心里的薄薄卡片,那串刺眼的红色数字再次浮现——“386.5”。是的,它少得可怜,在巨额手术费面前渺若尘埃。可是……它真的就毫无意义吗?
他浑浊的眼睛里,光芒剧烈地闪动、挣扎。386.5元:
能给躺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母亲买几袋最基础的廉价蛋白粉,也许能让她恢复一点点力气。
能给同样被生活折磨得形容憔悴的妻子买一盒效果普通但能稍微缓解疼痛的药片。
能给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儿子买几支崭新的签字笔,让他不必再用那支笔帽开裂、漏墨的旧笔写作业。
甚至…也许能给自己买一副最便宜、但能保护眼睛不被焊花灼伤的护目镜片?
杯水车薪?是的!但杯水,也能稍稍滋润龟裂的嘴唇;薪火虽微,也能带来一丝抵御黑暗的光亮!
老周那张布满愁苦却充满关切的黝黑面孔瞬间清晰地浮现出来,还有他那沉重却带着泥土般朴实情谊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咱们工友之间,能帮的都会帮一把。”
工友!那些和他一样在尘土和汗水里打滚的兄弟们!虽然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日子过得一地鸡毛,但那份同甘共苦、在逼仄角落里挤出来的微薄力量,或许能聚沙成塔?还有老家那些虽然上次借钱时面露难色的亲戚…脸面?在母亲的性命和家人的绝望面前,脸面又算得了什么?他甚至可以再去求一次包工头,哪怕要跪下去,再承受一次更深的羞辱……
李建国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空气夹杂着早餐的香气和灰尘的味道,冰冷地灌入肺腑。这一次,他感觉那冰冷的空气似乎不再是凝固的绝望,而是在他冰冷的胸腔里,微弱地激活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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