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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病房里的绝望选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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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男人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浓烟,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碍事的苍蝇,“小孩儿?毛都没长齐吧?瞅你这小身板,一阵风就能吹跑喽!我们这搬的都是水泥钢筋,不是过家家!不要童工!走走走,赶紧回家写作业去,别在这瞎耽误工夫!”

毫不留情的拒绝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李明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耳朵火辣辣地烧。他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上的尘土。但他没有转身离开。

他又走向下一个摊位:“阿姨,请问您这里招人吗?”

“不招小孩!走走走!”

“大哥,我能干活,力气大……”

“开什么玩笑?你才多大?出了事谁负责?快走快走!”

“师傅……”

“没看见写着‘招熟练工’吗?一边去!”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询问,换来的都是同样冰冷、不耐烦、甚至是带着嘲笑的拒绝。太阳像一颗巨大的、燃烧的铜球,毫不留情地爬上天空,将炽热的光线和热量狠狠地砸向大地。劳务市场像一个大蒸笼,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明宇在攒动的人潮中艰难地穿梭着,像一叶被巨浪裹挟的孤舟。汗水如同打开了闸门,疯狂地从他额头、鬓角、后背涌出。身上那件廉价的t恤,前胸后背很快就被彻底浸透,紧紧黏在皮肤上。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布料上析出一圈圈不规则的、带着盐分的白色汗渍,像一幅幅无声的地图,记录着他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的奔波和心底那越来越沉重的绝望。烈日灼烤着他裸露的皮肤,汗水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阵刺痛,但他只是麻木地抹一把脸,继续走向下一个摊位,眼神里最初的火焰,在一次次冷水浇灌下,正艰难地、微弱地,却依旧固执地燃烧着。三万二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却又像一根鞭子,抽打着他不敢停下脚步……

劳务市场的灼热与喧嚣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李明宇从那片充斥着汗臭、烟味和失望的人潮中挤出来时,单薄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摇晃。口袋里那张抄着“急招搬运工”联系方式的纸条,早已被汗水浸得模糊不清——那是他在劳务市场得到的唯一“收获”,来自一个看他可怜的大叔,声音压得很低:“去工地试试吧……碰碰运气……”可工地的大门,是那么容易进的吗?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迷茫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片相对热闹的街区。一家门脸不大的小餐馆闯入眼帘,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菜单图片,空调外机嗡嗡作响,里面隐约传来碗碟碰撞和食客的谈笑声。食物的香气飘出来,无情地刺激着他空空如也的胃袋,传来一阵痉挛般的抽搐。

他站在餐馆门口人行道滚烫的地砖上,像一尊被钉住的小雕像。透过油腻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穿油腻围裙的阿姨在洗碗池边奋力擦洗,堆成小山的碗碟;跑堂的小哥脖子上搭着毛巾,端着沉重的托盘穿梭在狭窄的过道里。他用力攥了攥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细微的疼痛压下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羞怯和恐惧。为了妈妈!这四个字像一道符咒,给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沉重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油烟、饭菜和洗碗水气味的浊热空气扑面而来。冷气并不足,反而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走到同样油腻的收银台前,对着里面一个正低头按着计算器的、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

“老板……”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不像自己的,“请问……你们这里需要……需要帮忙的吗?”他努力挺直背脊,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弱小,“我可以洗碗,擦桌子,扫地……什么活都愿意干,真的!”

餐馆老板抬起头,一双精明而疲惫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少年。孩子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脸色有点发白,唇干裂起皮,洗得发白的校服t恤前胸后背湿透了大半,紧紧贴着单薄的身板。那双眼睛里,是竭力掩饰却依旧透出的、近乎绝望的渴望。

老板脸上的表情从诧异到一丝了然,最后化作一种掺杂着无奈和一点点不忍的苦笑。他放下计算器,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

“唉……孩子啊,”他摇摇头,指了指李明宇,又指了指洗碗池那边堆得冒尖的碗碟,“你看看你,才多大点?那池子里的碗,又油又重,你端得动几摞?那桌子,那地,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你撑得住吗?再说了……”老板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像是怕被人听见,又像是在强调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国家是有规定的,不能雇童工!这是犯法的!叔叔要是留你,工商、劳动监察找上门来,我这小店可赔不起罚款,都得关门大吉!”

他挥了挥手,带着一种驱赶的意味,语气却并非全然冰冷:“听话,快回家去吧。你爹妈知道你这么小就出来找活干,不得心疼死?别在这耗着了,回家好好念书才是正经!”最后那句“好好念书”,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地戳在李宇明心头那块最疼的地方——书,他当然想好好念,可现在,有什么比救妈妈的命更“正经”?

餐馆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里面那点虚假的烟火气,也隔绝了少年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阳光白花花地砸下来,地面蒸腾着扭曲的热浪。李明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像铁锤一样砸在胸口,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眼眶瞬间热得发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不远处路边那条冰冷的水泥台阶旁的。僵硬地坐下,滚烫的台阶透过薄薄的裤子灼烧着皮肤。他低着头,把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之间,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前模糊一片,视线里只有自己那双沾满灰尘、边缘已经开胶的旧运动鞋,和行人匆匆掠过的、穿着各式鞋子的脚。有蹬着精致高跟鞋的女郎,有踩着锃亮皮鞋的男士,更多的是和他父亲一样沾满泥灰的劳保鞋……这些脚来来去去,奔向各自的目的地,没人会为一个坐在路边、把头埋在膝盖里的少年驻足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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