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拜访（2/2）

“孟将军不必多礼。”陆明远虚扶一下，目光打量着他，“将军不在荆襄镇守，何以突然入京，又来到我这闲散之人府上？”

孟珙直起身，神色郑重：“末将此番入京，乃是奉赵制置之命，呈送荆襄边防图册及军情奏报。至于冒昧来访国公……”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实因仰慕国公收复故土之伟业，更因忧心北疆未来之局势。末将在荆襄，亦深感蒙古威胁日迫，听闻国公回朝，特来请教。”

他言辞恳切，不卑不亢。陆明远心中微动，示意他坐下说话。

孟珙落座后，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国公，末将近日研读北疆战报，尤其是昌平一役，国公以弱势兵力，行险设伏，大破木华黎，用兵之奇之险，令人叹服。然，末将窃以为，此等战术，可一不可再。蒙古经此败绩，必吸取教训，下次再来，恐非昔日之蒙古。”

陆明远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孟将军请直言。”

“是。”孟珙继续道，“蒙古之长，在于骑兵野战，来去如风。我朝之长，在于城塞防御，坚壁清野。与其待其来攻，被动守城，不如……主动经营防线，将防御纵深前推，使其铁骑无用武之地！”

他走到书房悬挂的那幅巨大的北境地图前，手指从燕京开始，向西划过太行山，向南划过黄河：“若能在燕山、太行、黄河沿线，择险要处，增筑、串联一系列城、堡、寨、关，使其互为犄角，烽燧相望，粮道相通。再配以精兵劲弩，广积粮草。则蒙古骑兵纵然南下，亦将陷入我层层防御之中，处处碰壁，寸步难行！其兵锋再利，也难以逾越这血肉长城！”

他这番言论，竟与陆明远之前所上《北疆防务疏》中的核心思想不谋而合，甚至更为具体、大胆！

陆明远看着地图上孟珙手指划过的路线，眼中光芒越来越盛。他仿佛看到了一条由无数坚城要塞组成的、横亘在北方的巨大锁链！

“好一个‘血肉长城’！”陆明远忍不住击节赞叹，“孟将军见识不凡！此策若成，则北疆可真正安枕！”

赵琰也听得美目流转，心中激荡。她久在军中，深知此策的价值。

孟珙却神色依旧凝重：“然，此策工程浩大，耗费钱粮无数，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需朝廷上下同心，排除万难，持之以恒。末将人微言轻，此来拜见国公，便是希望借国公之声望，能将此策上达天听，力促其成！”

他将一份自己精心绘制的《北疆防御体系建设方略》呈上。

陆明远接过那厚厚的一叠文稿，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他看着眼前这位目光坚定的年轻将领，心中感慨万千。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只知苟安；而在这远离权力中心的边疆，却仍有如此热血未冷、心怀家国的栋梁之才！

“孟将军放心，”陆明远郑重地将文稿收起，“此利国利民之良策，明远必尽全力，寻机向陛下进言！”

送走了孟珙，书房内又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赵琰看着陆明远，轻声道：“看来，你这‘荣养’的日子，怕是清静不了了。”

陆明远望着窗外，那株老梅在寒风中轻轻摇曳，疏影横斜。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淡淡道，“既然躲不过，那便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吧。”

他知道，推行孟珙之策，远比他自己那几条建议要艰难百倍。这必将触动更多人的利益，引来更猛烈的攻讦。

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他提起笔，开始重新斟酌那份《北疆防务疏》。这一次，他要将孟珙的“血肉长城”之策，更加完善、更具说服力地融入其中。

窗外，天色渐晚，寒雀归巢。书房内的灯，却亮了起来。这暂时的蛰伏，并非沉寂，而是在积蓄着另一种力量，一种以笔墨、以韬略、以不屈意志参与的另一场战争。这盘大棋，远未到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