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攻克平江前奏(1/2)
应天府的初夏,总带着几分黏腻的潮热。可今日的皇宫午门内外,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热浪裹着——不是暑气,是将士们用血汗浇出的捷报带来的欢腾。快马踏过青石板的声响还未消散,捧着军报的内侍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奉天殿,那声音里的颤抖,一半是跑出来的,一半是激动的:“陛下!大捷!常州大捷!常将军、徐将军不仅破了常州,还险些生擒张士诚!”
朱元璋正握着朱笔批阅奏章,闻言猛地抬头,墨汁在奏疏上洇出一个深色的圆点也浑然不觉。他快步走下御座,一把抓过军报,目光扫过“常州城破”“张士诚遁走”几个字时,紧绷了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连带着眼角的细纹都染上了笑意。殿内的文武百官见状,齐齐跪倒在地:“陛下洪福齐天!我大明将士英勇,此乃国运昌隆之兆!”
朱元璋却没急着受贺,他捧着军报反复读了三遍,尤其是看到“常遇春设伏于牛塘,徐达断后于潞城,两军夹击,士诚军溃不成军”那段时,忍不住拍了下御案:“好!好一个常伯仁!好一个徐天德!朕没看错人!”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殿内众臣,声音洪亮如钟:“传朕旨意——赏!常遇春、徐达各赐黄金百两、彩缎五十匹,麾下将士按功行赏,不得有误!另外,命二人乘胜追击,直取平江,务必将张士诚这颗毒瘤彻底铲除,为江南百姓除此大患!”
旨意随着快马,日夜不停地往常州赶去。而此时的江南大地上,另一支队伍正沿着运河两岸稳步推进——那是常遇春与徐达率领的明军主力。常州城破后,张士诚带着残部仓皇逃往平江,沿途的无锡、江阴等地守军本就心惶惶,见明军旌旗招展、军纪严明,不等大军攻城,守将便纷纷开城投降。短短十日,明军就兵不血刃地拿下了三座城池,如同一张大网,缓缓向平江收拢。
平江,这座后来被称作苏州的古城,此刻正像一头盘踞在太湖之滨的巨兽。城墙上的青砖被岁月磨得发亮,却在近几日被守军重新加固,垛口后隐约可见握着刀枪的士兵;城内河道纵横,乌篷船穿梭其间,却不再是往日运货的商船,而是装满了粮草和兵器的军船。张士诚在这里经营了十余年,早已把平江打造成了一座铜墙铁壁——城墙高达三丈,宽能容四马并行;城外有护城河环绕,水深丈余;城内粮草堆积如山,光是囤积的稻谷就够十万大军吃三年;更重要的是,他在此地深得民心,当年他率盐丁起义,救百姓于元军苛政之下,至今还有老人记得他“轻徭薄赋”的恩惠,是以听闻明军要来,不少百姓都主动拿起锄头,帮着守军加固城防。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平江城外十里处的一片开阔地就热闹了起来。明军士兵们背着行囊、扛着帐篷,有条不紊地搭建营寨。负责扎营的校尉李铁柱正指挥着士兵固定帐篷的木柱,忽然看到远处有个老农背着锄头,躲在树后探头探脑,眼神里满是不安。李铁柱放下手里的绳子,大步走了过去,脸上堆着笑:“老人家,您别怕,我们是大明的军队,不是来抢东西的。”
老农攥着锄头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发颤:“官……官军?前几年元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把我家的粮食都抢光了……”他说着,眼圈就红了,“你们要是也抢粮,我这老婆子还等着米下锅呢。”
李铁柱心里一酸,他想起自己老家的爹娘,当年也是被元军害得卖了耕地,差点饿死。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麦饼,递到老农手里:“老人家,您看,这是我们自己带的干粮,您先垫垫肚子。我们将军有令,谁敢骚扰百姓,轻则打五十军棍,重则砍头!您要是不信,就看着,我们绝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
老农接过麦饼,捏了捏,还是热的。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营寨,士兵们有的在打水,有的在生火,没有一个人靠近旁边的庄稼地,甚至有个小兵不小心踩倒了几棵秧苗,立刻蹲下来想扶,见扶不起来,又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了田埂上。老农看着那枚闪着光的铜板,眼眶更热了,他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喊:“是好军队!是不抢粮的好军队!”
不远处的高坡上,常遇春正勒着马,看着这一幕。他穿着一身玄色铠甲,甲片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脸上的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凶悍,可此刻他的眼神却很柔和。身边的徐达见状,笑着说:“伯仁,你这道‘严禁骚扰百姓’的命令,可比千军万马还管用。你看,这才半天,老百姓就不害怕了。”
常遇春勒转马头,看向徐达:“天德,你我都是苦出身,知道百姓最怕什么。咱们打仗,不就是为了让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吗?要是连自己人都欺负,那和元军、和张士诚有什么区别?”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的平江城,语气沉了下来,“张士诚在平江根基深,硬攻肯定不行。咱们先稳住民心,再慢慢想对策。”
徐达点点头,他知道常遇春看着像个粗人,其实心思细得很。当年在鄱阳湖大战,他就是靠着“攻心为上”的计策,瓦解了陈友谅的水军。如今面对平江这座坚城,常遇春显然又有了新的打算。
午时过后,中军大帐内已经坐满了将领。帐中央挂着一幅巨大的平江地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了城墙、河道、粮仓的位置,甚至连城内的主要街道都画得清清楚楚。将领们围在地图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攻城之策,气氛热烈得很。
“将军!平江城虽然坚固,但咱们有火炮!不如直接用火炮轰开城门,一鼓作气冲进去!”说话的是裨将周武,他性子急,当年在滁州之战中,就是他第一个爬上城墙,得了“登城勇士”的称号。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反驳:“周将军,你忘了常州城的教训了?张士诚的城墙都是用糯米汁混合黄土砌的,坚硬得很,火炮根本轰不动!再说,城门那里肯定有重兵把守,咱们要是硬冲,伤亡肯定惨重!”
另一位将领也皱着眉:“而且平江城内河道多,守军可以通过水路调动兵力,咱们就算围了城,他们也能从水路运粮草进来。到时候咱们粮草耗尽,反而会被他们拖垮。”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强攻的难处。徐达站在一旁,眉头微蹙,他看向常遇春,发现常遇春正盯着地图上的河道出神,手指在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上反复描摹,像是在寻找什么。
帐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常遇春身上。常遇春抬起头,目光扫过众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诸位说得都对,强攻是下策,水战咱们也不占优势。张士诚以为咱们会在城下跟他耗,等咱们粮草耗尽了再反击,那咱们就偏偏不按他的想法来。”
他伸手指向地图上的一座小山,那里离平江城不过三里地,标注着“虎丘”二字。“此山名为虎丘,地势高耸,站在山顶能俯瞰整个平江城。我打算在这里修建一座高耸的木塔,塔上放置巨型抛石机。”
“抛石机?”周武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将军,抛石机的射程也就几十步,根本打不到城墙啊,就算打到了,也砸不开那么厚的墙。”
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显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靠谱。常遇春却笑了,他拿起一支毛笔,在地图上的虎丘山旁画了个圈:“我说的抛石机,不是为了砸城墙,是为了砸‘人心’。”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中央,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的计划,分为三步,名为‘断其脉,乱其心,攻其城’!”
“第一步,断其脉!”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平江城的所有水道入口,从娄门到胥门,一共七个入口,每个入口都用红笔圈了出来,“命工兵营立刻出发,在每个水道入口打下巨木,修建水坝。巨木要选碗口粗的,埋进河床三尺深,再用铁索连起来,上面铺上石板,让他们的船进不来也出不去!这样一来,城内的粮草就只能消耗存量,援军也没法从水路进来,咱们就能把他们困在城里!”
众将眼睛一亮,周武一拍大腿:“好主意!断了他们的水路,就等于断了他们的活路!看他们还怎么跟咱们耗!”
“第二步,乱其心!”常遇春接着说,手指指向虎丘山,“在虎丘山上建塔,不是为了抛巨石,是为了抛‘心石’。咱们让文书营的人写劝降信,写在布条上,裹在瓦罐里,再放上几个麦饼——对,就是咱们自己吃的麦饼,让他们看看咱们的粮草充足。然后用抛石机把这些瓦罐抛进城里,告诉城内的百姓,咱们只杀张士诚,不伤无辜;告诉城内的士兵,投降者免死,还能分到土地;要是抵抗,等城破了,就按军法处置!”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张士诚能守住平江,靠的就是民心和军心。咱们只要让百姓知道跟着张士诚没有活路,让士兵知道投降才有出路,用不了多久,城内就会自乱阵脚。到时候不用咱们攻城,他们自己就会乱起来!”
帐内鸦雀无声,将领们都被这个主意惊到了。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仗,只知道用刀枪说话,却没想到还能这么“打仗”——不用流血,就能瓦解敌人的斗志。
“第三步,攻其城!”常遇春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等他们粮草断绝,军心涣散,咱们再动手!一方面,让挖地道的士兵从地下突入城中,直取粮仓和军械库;另一方面,在城门之外堆积土石,修建一座比城墙还高的‘土山’,到时候咱们的弓箭手站在土山上,就能居高临下地压制城头的守军,再用火油烧他们的城楼,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到那时,平江城就是咱们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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