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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扳手藏在旧书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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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目靠上皮质椅背,呼吸逐渐绵长。

意识像沉入深潭,最先触到的是铁轨的震颤——那是曼彻斯特铁路通车时,十万工人的欢呼透过枕木传来的共振。

接着是利物浦码头,他亲手砸碎奴隶船锁链时,海风中咸涩的血腥味混着自由的呐喊。

这些记忆碎片突然凝结成齿轮,在意识深处缓缓转动。

“乔治。”

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银铃。

他猛然睁眼,却仍在意识空间——月海的黑色巨碑矗立前方,碑顶的齿轮王座上,维多利亚穿着加冕时的白纱裙,裙裾缀满的不是钻石,而是冻结的星光。

她的指尖抚过王座辐条,那形状与他心口的疤痕分毫不差。

“停下吧。”她的眼尾还带着当年在肯辛顿宫赌气时的红,“你看,这王座能承载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名字。我们可以共治星河,像小时候你说要建跨海峡铁路那样,建一条连接星辰的轨道。”她抬手,虚空中展开星图,猎户座的腰带正变成蒸汽管道的形状,“你不是一直想让世界听见齿轮的轰鸣吗?在这里,所有声音都会被放大成宇宙的钟鸣。”

康罗伊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维多利亚的发间飘来橙花水的香气,和1837年她登基前夜,躲在书房吃他偷带的姜饼时一模一样。

他伸手触碰她的脸颊,指尖却穿过一片冷雾——那不是真实的温度,是月球意志在模仿记忆的余温。

“你怕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意识里回荡,“怕我真的能拧动这把锁,怕所谓的‘监管者’其实是钥匙的主人。”

维多利亚的笑容突然扭曲。

她背后的王座开始渗出黑血,齿轮咬合声变成千万人的哭嚎。

“你母亲说得对。”她的声音裂成碎片,“真正的力量...是拒绝成为别人梦里的角色。”

康罗伊猛地睁眼。

现实中的月光正漫过书桌,罗莎琳德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的银托盘上,红茶还冒着热气。

她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眼神像当年他摔碎父亲的怀表时那样——温和却洞穿一切。

“我听见你在梦里喊‘不要’。”她将茶盏推到他手边,指节轻叩他心口的疤痕,“这道印子不是命运刻的,是你自己在婴儿时抓的。那天你发着烧,小拳头攥得死紧,我掰开一看,掌心里全是血,就为了抓住床头那枚铜钥匙。”

康罗伊的呼吸突然急促。

记忆如潮水倒灌——婴儿时期的自己,确实总在睡梦中攥紧拳头,仿佛要抓住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而那枚铜钥,此刻正躺在他怀表里,和扳手金属片的纹路严丝合缝。

“试试用铁路工人的名字。”罗莎琳德转身时,裙角扫过窗台的玫瑰,“他们在铁轨上刻下的不只是名字,是活着的信念。”

门轻轻合上。

康罗伊重新闭目,意识再次下沉。

这一次,他没有躲避月球的冷意,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当那股冰冷意志再次缠绕而来时,他想起伯明翰铁厂的老匠头,在蒸汽锤上刻下“约翰·史密斯1849”;想起爱丁堡车站的清洁工玛丽,用扫帚在雪地上画出的第一条铁轨;想起所有在他的铁路公司里,把工牌编号刻进枕木的人——这些名字像火星,在意识里噼啪炸开。

“叮——”

差分机的蜂鸣刺破冥想。

康罗伊猛地睁眼,额角沁出冷汗。

书桌上的差分机正在自动打印纸带,墨迹未干的字行里跳动着“第五次迭代激活”的标识。

他抓起纸带的手在抖,最后一行字让他喉头发紧:“可调用任意十万名信仰者集体意志,持续三十分钟。”

测试来得比他计划中更快。

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月光下的草坪,心中默念“尊严大道”——那是他为伦敦东头工人区设计的轻轨路线,图纸在议会被否决了七次。

十秒后,草坪上腾起淡金色的光雾。

第一根铁轨的轮廓浮现时,艾莉诺的惊呼从身后传来:“上帝啊...”

康罗伊转身。

女学者的古籍散落在地,她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瞳孔里映着草坪上延伸的光轨——那铁轨不是投影,是实体般的存在,枕木上甚至能看见“托马斯·布朗1851”的刻痕,和真实铁路上的一模一样。

汽笛的回响从光轨尽头飘来,像来自另一个平行的时空。

“你不是在召唤力量。”艾莉诺踉跄着走近,指尖几乎要碰到光轨,又触电般缩回,“你是在...重写现实。就像用差分机计算时修正误差,只不过现在修正的是世界本身。”

书房的通讯器突然震动。

李青山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泛着冷光的实验室。

他身后的操作台上,扳手正压在金属垫片上,垫片边缘像被无形的手揉捏,凸起细密的褶皱。

“康先生,”李青山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这东西接触金属就会引发微震,更邪门的是...”他拿起x光片,“核心扫描显示,里面有张地图。”

康罗伊接过递来的影像。

x光片上,扳手内部的齿轮竟组成了南极洲的轮廓,冰盖下的空腔用极细的金线标出,像心脏的血管网络。

差分机突然发出蜂鸣,纸带“哗啦”吐出一行字:“这工具从来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调音。”

他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雪片落在光轨上,竟顺着铁轨的弧度盘旋上升。

“原来我们要修的,不止是铁路。”他低声说,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

通讯器的提示灯再次亮起,显示全球十三个关键节点的负责人正在请求连线。

康罗伊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目光扫过书桌上的扳手、x光片,以及差分机新吐出的纸带。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手背投下破碎的光斑,像极了意识里那座齿轮王座的辐条。

“准备投影设备。”他按下接听键时,嘴角浮起极淡的笑,“该让世界听听,我们要调的是什么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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