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分红日的火种(2/2)
艾萨克·戈德曼的皮鞋跟在走廊大理石上敲出细碎的响,像某种濒临断裂的心跳。
他攥着左轮的手被汗浸得发滑,枪柄上的雕花纹路在掌心压出红痕——那是父亲二十岁时在维也纳枪匠铺定制的,刻着家族纹章的位置还留着老管家擦拭的痕迹。
办公室门虚掩着,乔治正低头看《费城问询报》,晨雾从百叶窗缝隙钻进来,在他肩线洇出一片模糊的灰。
艾萨克推开门的瞬间,报纸边缘的金漆标题金钱回到了它该去的地方突然刺痛了他的眼睛。
康罗伊。他的声音比预想中更哑,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齿轮,法兰克福家宅昨夜遭纵火。
钢笔掉在木桌上。
乔治抬头时,瞳孔收缩成针尖,他看见艾萨克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焦黑的信纸,边缘还沾着未燃尽的木屑。母安然,仆二人亡。艾萨克把左轮拍在桌上,金属撞击声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起,我要去欧洲。
乔治的手指在报纸上缓缓划过财政部长候选人几个字,墨迹未干的油墨味混着艾萨克身上的烟草味,在空气里发酵成某种危险的甜。谁送的信?他突然问。
戴礼帽的男人,分红日仪式时挤过我身边。艾萨克的喉结滚动,这是最后警告,然后消失在人群里。
乔治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艾萨克面前。
窗外的光斜切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分界线——左边是温文尔雅的金融家,右边是三年前在伦敦地下赌场里用筹码当飞刀的狠角色。他们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动摇。他的指尖点在左轮枪管上,如果现在你踏上渡轮,三天后泰晤士报头版会写犹太金融家为私仇弃工人于不顾,你的信托股票会跌30%,斯塔瑞克的人会趁机收购码头工会——
那两个仆人是看着我长大的!艾萨克突然拔高声音,眼眶泛红,他们教我认希伯来字母,在我被反犹分子堵在巷子里时用扫帚赶跑那些杂种!
乔治的手掌按上他肩膀,力度重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知道。他的声音放软,像在安抚受了惊的马,但你母亲现在最需要的,是知道你还能保护她下一次。
留在这里,等我给你造一把刀——他指了指窗外正在建造的信托银行新楼,比任何左轮都锋利的刀。
艾萨克盯着桌上的枪看了足有半分钟,突然抓起枪塞进怀里。如果下次他们烧的是我母亲的床帐,他转身时领带歪了,却没去理,我会用这把刀捅进斯塔瑞克的心脏。砰地关上,震得墙上的维多利亚女王画像晃了晃,乔治望着那道被撞开的门缝,指尖在裤线反复摩挲——那里缝着埃默里昨夜发来的密报:老电报站的改装发射器里,检测到圣殿骑士团特有的银汞合金。
午后的阳光把《芝加哥先驱报》的标题这不是慈善,是迟来的正义晒得发脆。
乔治把报纸叠成方块,推给站在落地窗前的亨利。准备第六代差分机图纸。他说,我们需要一座地下数据中心,深度屏蔽所有外部信号——包括摩尔斯码、电磁脉冲,甚至他们藏在钟表里的窃听器。
亨利的镜片闪过一道光。需要挖多深?
挖到他们的铲子够不着。乔治走到窗边,望着楼下举着报纸欢呼的人群,当所有人都盯着我们的光时,敌人会从阴影里爬出来。他突然转身,埃默里那边有消息吗?
凌晨两点发回的电报。亨利从公文包取出一张纸,老电报站的发射器拆解完毕,电路板上刻着以圣父之名净化异端——和三年前康沃尔郡教堂地下室的标记一样。
乔治的拇指在桌沿敲出摩尔斯码的,一下,两下,第三下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截断。
布鲁克林码头的咸腥风灌进威廉的衣领时,他正把最后一口威士忌灌进喉咙。
老乔的破草帽在脚边滚了两滚,帽檐下露出半张皱巴巴的脸:头儿,咱们赢了是不是就能歇口气了?
威廉把空酒瓶砸进浪花,玻璃碎裂声惊飞了几只海鸥。今天分到的钱,明天就可能被新税吃掉;今天的合同,下周就能被大公司撕毁。他扯松领结,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伤疤——那是东河码头警棍留下的,除非......他望着海平线上那艘挂英国旗的货轮,甲板上几个举望远镜的人影在暮色里像几只黑鸦,除非规则由我们来定。
老乔蹲下来捡酒瓶碎片,掌心被玻璃扎出血珠,他却笑了:那咱们就定规则。他把带血的碎片递给威廉,就用这些,扎进他们的喉咙。
货轮的汽笛声突然炸响,惊得威廉眯起眼。
他看见甲板上的人影放下望远镜,其中一个举起手——不是挥手,是比划。
威廉认得那手势,是共济会的暗号。
他摸出怀表,表盘上的荧光指针指向九点十七分。
该走了。他拍掉老乔肩上的灰,康罗伊说今晚十点,黎明工业总部地下室有会。
老乔愣了愣:地下室?
威廉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信托银行灯光,嘴角扯出个冷硬的笑,等咱们在地下种完种子,他们的地面就该地震了。
当威廉的脚步声消失在码头尽头时,乔治正站在黎明工业总部的地下室入口前。
他摸出怀表,秒针在的位置精准跳动。
门后传来模糊的人声——是亨利调试差分机的嗡鸣,是艾萨克擦拭左轮的金属轻响,是埃默里拆阅最新情报的纸页摩擦声。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阴影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