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钟楼下的无声对决(2/2)
老汤姆没再追问,只听见楼下传来火柴擦燃的轻响,接着是烟草燃烧的滋滋声。
巡逻艇的引擎在午夜两点准时轰鸣。
埃默里裹紧大衣站在驾驶舱,咸湿的海风灌进领口,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皇家星辰号”的舷灯在三海里外忽明忽暗,像颗快燃尽的星。
他摸出怀表,秒针正扫过十二的位置——和情报上的时间分毫不差。
“减速!”他冲轮机手吼了一嗓子,船速锐减时,龙骨撞开的浪头拍在船舷上,溅起的水花凉得刺骨。
当两船相距不过二十码时,“皇家星辰号”的甲板上终于亮起提灯,一个穿船长制服的人探出头:“什么人?这是英国皇家邮轮——”
“纽约海关!”埃默里举起亮铮铮的证件,海风吹得证件纸哗哗响,“怀疑你们私藏违禁品,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提灯的手顿了顿,接着“砰”地关上舱门。
埃默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反应和他在海军部档案里看到的“走私船惯用伎俩”分毫不差。
他冲身后的海关警员打了个手势,六杆霰弹枪同时顶住船舷。
当登船梯搭上“皇家星辰号”的瞬间,他听见底舱传来重物拖拽的闷响。
“搜底舱!”他扯开嗓子喊,自己则攥着左轮冲向前舱。
橡木舱门反锁着,他用枪托猛砸两下,木屑飞溅间,门闩“咔”地断成两截。
月光从舷窗漏进来,照见墙角立着口黑铁保险箱,锁孔里还插着半把钥匙。
埃默里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蹲下身,指尖触到保险箱冰冷的外壳——和三年前在巴黎见过的罗斯柴尔德家族专用保险箱一模一样。
当他用从海军部顺来的万能钥匙拧开锁时,成沓的羊皮纸文件“哗啦”落了满地。
最上面一张的抬头让他瞳孔骤缩:“大不列颠对美债券操纵明细1849 - 1853”,签名栏龙飞凤舞的“劳福德·斯塔瑞克”还盖着圣殿骑士团的银质徽章。
“乔治!”他摸出怀表对了对时间,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响发条,“我在‘皇家星辰号’底舱找到——”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重了。
乔治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锻铁般清晰:“立即带文件来我办公室。”埃默里听见背景里有纸张翻动的脆响,还有威士忌酒杯轻碰的叮当,“另外,通知《哈珀周刊》的老霍勒斯,让他带好相机。”
凌晨四点的办公室飘着冷掉的咖啡味。
乔治低头翻看着埃默里抱来的文件,火漆印在台灯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艾萨克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镜片上蒙着层白雾:“这些是……”
“英国佬用来勒住美洲喉咙的锁链。”乔治抽出一张泛黄的汇票,上面“向马萨诸塞州参议员J·p·霍布斯支付五万英镑”的字迹还很清晰,“现在,我们要把锁链砸成碎片。”
艾萨克的手指抠进文件边缘,指节泛白:“您确定要公开?罗斯柴尔德的律师团……”
“他们的律师团挡不住民意。”乔治合上最后一本账册,抬头时目光灼灼,“昨天楼下那些举火把的人,今天就会变成读报纸的人。当他们发现自己的议员收着伦敦的钱,还会继续沉默吗?”
晨雾漫上华尔街时,《哈珀周刊》的印刷机开始轰鸣。
头版标题用三英寸黑体字印着:“民主的价码:英国黄金如何买下我们的参议员”,配的照片里,埃默里举着那本带锁的黑铁保险箱,背景是“皇家星辰号”锈迹斑斑的锚链。
乔治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报童举着报纸跑过街道,路人抓过报纸的瞬间,惊呼声像涟漪般扩散开来。
“参议院紧急听证会通知。”黄志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玳瑁眼镜上沾着油墨,“亲英派的老东西们集体请假了。”
乔治没回头,他望着楼下突然聚集的人群——昨天举火把的工人,今天举着报纸;昨天喊“脊梁”的非裔码头工,今天举着“还我选票”的木牌。
阳光穿透晨雾,在每个人肩头镀了层金边。
庆功宴的请柬被他揉成纸团,扔进了废纸篓。
当黄志远带着铺盖卷来告辞时,办公室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半缸雪茄蒂。
“你该回去了。”乔治把李雪莹绘制的金库地图推过去,烛火在他眼底跳动,“兴汉会需要见过世界的人。”
黄志远的手指抚过地图上褪色的朱砂标记,那是南京明故宫地窖的位置。
“若您失败……”他声音发涩。
乔治划亮火柴,火焰舔上地图边缘:“告诉他们,门已松动。”火苗窜起时,他望着灰烬里若隐若现的“洪武通宝”印记,“钥匙从来不在宫墙里,在千万双想推开它的手里。”
黄志远鞠躬时,泪水砸在地板上,洇出个深色的小圈。
他抓起行李转身时,晨钟正好敲响八点,钟声里混着远处火车的汽笛,悠长,清亮,像某种新生的呐喊。
午夜的海风带着铁锈味。
乔治站在自由女神像的基座上(此刻它还只是堆脚手架和钢筋),仰头望着未完工的青铜火炬。
差分机微型终端在他掌心发烫,输入最后一串指令时,指尖触到了金属外壳上的刻痕——那是詹尼去年生日时用钢笔划的,“致重塑世界的人”。
屏幕亮起的瞬间,月光正好漫过他的肩头。
“第一条:货币的价值,不应由黄金决定,而应由劳动定义。”他念出声,风卷着他的大衣下摆,像面猎猎作响的旗。
伦敦某座哥特式塔楼里,劳福德·斯塔瑞克猛地推开窗户。
东方的天际线有什么在闪烁——不是星子,是铁轨反射的月光,是新建桥梁的钢索,是某个他从未见过的秩序正在破土而出。
他摸出怀表,秒针走动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像某种倒计时。
“他不是在打仗……”他对着夜风喃喃,喉结滚动两下,“他是在重写这个世界。”
自由女神像的脚手架在月光下投出蛛网般的影子。
乔治伫立良久,夜风卷起他的大衣下摆,露出内侧绣着的“康罗伊”家徽——那只衔着橄榄枝的渡鸦,此刻正朝着东方微张翅膀,仿佛随时会振翅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