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境中的修炼(2/2)
少年抬头的瞬间,乔治看见他眼底闪过惊惶,像被踩了尾巴的幼兽。
这很合理——康罗伊家的小子最近在哈罗突然崭露头角,连校长都当众夸他“天才”,而罗伯特·卡文迪许,这个总被推搡着去拿煤渣、被锁在阁楼的倒霉蛋,早习惯了贵族子弟的恶意。
“不用。”罗伯特后退半步,书本在怀里硌出红印,“我自己能行。”他声音发颤,却硬撑着挺直脊背——和乔治在梦境里挥剑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乔治没再逼近,反而退后两步,解开领口露出螺旋印记:“上周六午夜,你躲在教堂彩窗后,看见米歇尔夫人往圣杯里滴黑血了?”
罗伯特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怀里的《植物学图鉴》“啪”地掉在地上,封皮翻开露出夹着的皱巴巴纸团——乔治瞥见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他们要选13岁生日的男孩,心脏要在月亏夜挖出来。”
“我知道你拒绝过三次仪式。”乔治蹲下身拾起书本,指腹擦过罗伯特手背上的淤青,“他们用烛油烫你,用教鞭抽你,可你还是没跪。”他的声音放轻,像在哄受了惊的小马,“我能让他们再也碰不到你。
但我需要你帮忙。“
罗伯特的喉结动了动:“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乔治摊开掌心,淡蓝色的灵魂核心微光在皮肤下流转,“我在特殊的地方学过剑,能撕开那些怪物的皮肉;我能听见你们听不见的声音,比如米歇尔夫人藏在药盘底下的银铃——她每次要选人时,银铃就会响。”他顿了顿,“而你,卡文迪许,你记得所有仪式的时间、地点,记得谁被带走后再没回来。”
温室的风掀起罗伯特额前的碎发。
他望着乔治手背上的螺旋纹,突然抓住对方的手腕:“你能保证...他们不会伤害我妹妹?”
“我以康罗伊家的骑士誓约起誓。”乔治的后颈微微发烫,螺旋印记在衣领下泛起银光——这是梦境里老者教的誓约手势,“如果我食言,就让神纹反噬,把我烧成灰。”
罗伯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有半分钟,最终松开手,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下周三午夜,小礼拜堂。
米歇尔夫人要给新祭品灌’圣水‘——其实是掺了尸油的麻醉酊。“他的手指在纸上点出三个叉,”这是我偷看到的名单,前两个已经...第三个是三年级的汤玛斯,他13岁生日就在下周六。“
乔治把纸折好收进马甲内袋时,埃默里·内皮尔的声音从转角传来:“康罗伊,校长找你——哦,卡文迪许。”金发的贵族次子挑了挑眉,却没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嫌恶,反而从口袋里摸出块薄荷糖抛过去,“给你的,别总吃冷掉的司康。”
罗伯特攥着薄荷糖的手微微发抖。
乔治注意到他睫毛上沾着水光,却倔强地别过脸去。
周三午夜的小礼拜堂飘着霉味和焚香混糅的浊气。
乔治贴着墙根站在忏悔室后,能清晰听见米歇尔夫人的高跟鞋声——“咔嗒、咔嗒”,每一步都像敲在他神经上。
埃默里藏在彩窗上方的梁上,靴跟用胶布裹了软布;罗伯特缩在圣像背后,攥着乔治给他的黄铜哨子,指节发白。
“汤玛斯·莱克。”米歇尔夫人的声音像浸了蜜的蛇信,“跪到圣坛前。”
少年的抽噎声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乔治看见那道颤抖的身影被推搡着跪下,米歇尔夫人举起银壶时,他后颈的螺旋纹突然灼烧——和梦境里遇到异神生物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现在。”乔治低喝一声。
埃默里从梁上跃下,落地时撞翻了烛台,火舌瞬间舔上帷幔;罗伯特吹响黄铜哨子,尖锐的声响刺破了仪式的吟诵;乔治握着从马厩顺来的长柄铲冲出去,铲头裹着从实验室偷的铅皮——老者说过,邪神眷族最怕铅。
米歇尔夫人猛地转头,她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竖线,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小崽子们——”她的声音变得刺耳,银壶里的“圣水”溅在地上,冒起阵阵黄烟,“你们以为能阻止伟大的——”
“破云!”乔治挥出梦境里的剑法第一式。
铅皮铲刃划开空气,带起的风掀翻了她的黑纱帽。
米歇尔夫人发出尖叫,受到重创的半边脸皮肤开始溃烂,露出底下蠕动的灰黑色触须。
“缠丝!”埃默里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他握着乔治教的剑指,用银质十字架划破手掌,鲜血滴在铲柄的螺旋纹上——这是乔治从《骑士誓约抄本》里翻到的增幅术式。
米歇尔夫人的触须突然蜷缩成球。
乔治趁机扑上去,铲柄抵住她咽喉:“说,谁让你选祭品的?
劳福德·斯塔瑞克?“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突然变成男人的低笑,“就算杀了我,斯塔瑞克大人的计划也不会停——”
“够了。”乔治用铅皮捂住她的嘴。
触须在铅皮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却再无法穿透。
罗伯特颤抖着跑过来,用铁链锁住她的手腕——那是他从被锁过的阁楼里顺来的,“我数过,这铁链有十三道锁,和他们仪式的数目一样。”
天快亮时,校长布莱德利先生的皮鞋声在走廊里炸响。
他推开门的瞬间,米歇尔夫人的人形已经开始崩解,只剩下一堆蠕动的灰黑触须缠在铁链上。
“我的上帝...”校长踉跄着扶住圣坛,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这...这是怎么回事?”
“米歇尔夫人病了。”乔治把罗伯特藏在身后,“她被...被某种邪祟附身了。
我们发现时,她正试图伤害汤玛斯。“他指了指缩在墙角发抖的少年,”卡文迪许和内皮尔帮忙制住了她。“
校长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铁链、铅皮铲,最后落在乔治后颈若隐若现的螺旋纹上。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揉了揉太阳穴:“把汤玛斯送回宿舍,让校医检查。
至于米歇尔夫人...“他顿了顿,”我会联系伦敦的驱邪会。“
晨光透过彩窗洒在乔治脸上时,埃默里拍了拍他肩膀:“刚才那一下‘破云’,像极了我父亲曾经在滑铁卢挥剑的模样。”
罗伯特却盯着地上的灰黑触须,轻声道:“米歇尔夫人上周给我喝过药,说能’净化灵魂‘。
味道...和斯塔瑞克先生来学校那天,马车里飘出来的一样。“
乔治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甲内袋里的纸团。
他想起昨夜米歇尔夫人崩解前说的话,想起图书馆那本《不可名状者禁忌》里夹着的便签——“斯塔瑞克家族与深潜者的血契,1689年”。
“去图书馆。”他突然转身,“我需要查17世纪伯克郡的地产契约。
斯塔瑞克家在黑水河下游有座旧磨坊,对吧?“
埃默里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的。”乔治摸了摸耳朵,“昨晚制服米歇尔夫人时,她的嘴里漏出了地名。”他的目光扫过罗伯特发白的嘴唇,“卡文迪许,你妹妹在汉普郡的修道院?
下周末我要去伦敦买机器零件,顺路送你去看她——但我们得先搞清楚,斯塔瑞克隐藏在乡下的磨坊里,到底锁着什么。“
走廊尽头的挂钟敲响七下。
乔治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后颈的螺旋纹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疼痛,而是某种灼烧般的警醒。
比如,校长布莱德利先生今早看他的眼神,太冷静了些;比如,埃默里提到滑铁卢时,乔治突然想起梦境里老者铠甲上的蓝蔷薇,和威灵顿公爵的纹章有几分相似;最关键的是,罗伯特说的“斯塔瑞克先生的马车”,乔治昨晚听见了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那不是普通的马蹄声,更像...某种多足生物的爬行。
乔治摸出多功能表盘,好像别人用惯的普通怀表,齿轮在表壳下转动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或许该去看看父亲书房里那幅被锁在保险柜的地图了,康罗伊家的前辈骑士在羊皮纸背面写过:“螺旋所指之处,既是秘密,也是枷锁。”
而乔治·庞森比·康罗伊,现在拿到了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