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地窖（2/2）

强子觉得自己像个被塞进罐头瓶的蚂蚱，身体里多了个陌生的东西。那东西带着记忆碎片——高楼大厦、轰鸣的机器、手里的铁锹、还有……天空中划过的一道玄奇流光。这些碎片和他自己的记忆搅在一起，像一锅煮坏了的糊糊：父亲的笑脸和一个戴安全帽的男人重叠，母亲的布鞋和一双沾着水泥的胶鞋并排，村口的老槐树和一栋正在盖的楼房影子交缠。

“头疼……”他想喊，却听见自己的嗓子里发出了两种声音，一种是孩童的呜咽，一种是成年男人的闷哼。

就在这时，石板上方传来了新的动静。不是沉重的马蹄声，是轻快的脚步声，还有人在低声喊：“队长，这边！好像有地窖！”

强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陌生的声音在他脑子里也安静了：“有人？”

石板被猛地掀开，一道昏黄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看见几个穿着灰布军装的人，手里的步枪上还缠着布条，帽檐下的脸沾着泥和血，却带着他熟悉的、属于根据地的气息。

“这有个娃！”一个大嗓门喊道。

有人跳下来，蹲在他面前。那人的脸在光线下看得不太清，只看见下巴上有道疤，眼神却很温和。他伸出手，摸了摸强子的额头，惊呼一声：“好烫！这娃烧糊涂了！”

强子觉得那只手很暖，像父亲的手。他张了张嘴，想说“我娘被抓走了”，想说“我爹呢”，却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在他失去意识前，那道疤的男人把他抱了起来。他听见那人对外面喊：“王队长！找到个活口，是老王家的娃！”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有力，像远处的闷雷：“带回去，找医生看看。”

被抱出地窖的那一刻，强子（或者说，占据了这具身体的灵魂）闻到了更浓的焦糊味。他努力睁开一条眼缝，看见村子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断墙残垣间，几个灰布身影正在搜寻幸存者。夜空被火光染成了暗红色，像一块浸透了血的破布。

“这就是……1942年？”脑子里的陌生声音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难以置信，又有点沉重，“他妈的，真够惨的。”

强子的意识像片羽毛，在黑暗里慢慢下沉。他最后感觉到的，是抱着他的人衣襟上的硝烟味，还有那人胸前别着的一枚五角星，在火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王破军，他未来的养父。也是他——或者说，两个灵魂——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活下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