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龙骨寒焰（2/2）

战斗很快进入了尾声。风雪似乎变得更大了，呜咽的风声中夹杂着零星的、垂死的呻吟和武器切割血肉的闷响。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虚空腐蚀的恶臭被凛冽的寒风稍稍冲淡，又被新覆盖的冰雪掩埋。黑曜石祭坛的废墟上，只剩下凛雪一人独立。辛德拉苟萨巨大的骸骨之躯降落在她身后，如同忠诚的守护巨兽。她手中的霜之哀伤已然归鞘，剑柄上的符文幽幽闪烁。

达里安踏着粘稠的血污和冰碴走来，天启巨剑的剑尖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暗红的痕迹。他头盔下的灵魂之火稳定地燃烧着，汇报简洁而冰冷：“负隅顽抗者已清除，陛下。我方损失轻微，三具憎恶核心受损，十七名石像鬼坠落，黑锋骑士无阵亡。正在清理战场，搜寻情报。”

凛雪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片被亵渎又被她以更冷酷手段“净化”的土地。龙骸被邪能侵蚀的痕迹在寒冰覆盖下依旧刺眼，祭坛废墟中冻结的污血和碎肉如同最恶毒的抽象画。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冰丝，细致地扫描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具尸体，每一块扭曲的石头。

“这里。”她忽然开口，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向性。她走向祭坛废墟深处，一处被巨大龙骨和倒塌的黑曜石半掩的角落。达里安立刻跟上，两名精锐的黑锋死亡骑士也无声地靠近护卫。

凛雪伸出覆盖着冰甲的右手，凌空一抓。沉重的龙骨和石块被无形的寒冰之力强行移开，露出下方一个被暗影能量勉强维持着的小型防护结界。结界内，蜷缩着一个穿着相对完整暮光祭司袍、但明显等级较低的年轻人类男性。他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颤抖，眼神涣散，口角流涎，显然被刚才凛雪斩杀高阶祭司和虚空触手的景象彻底吓破了胆，虚空低语的反噬也让他神智濒临崩溃。结界旁散落着几卷用某种黑色皮革制成的卷轴和一些零碎的、散发着微弱邪能波动的施法材料。

“意志的残渣。”凛雪评价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怜悯。她手指微动，那脆弱的暗影结界如同肥皂泡般无声破碎。

年轻的暮光信徒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连滚爬地想逃，但一股无形的寒流瞬间将他笼罩，他的动作立刻变得僵硬迟缓，体表迅速凝结出白霜。

凛雪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她上前一步，覆盖着冰甲的右手直接按在了他冷汗涔涔、布满恐惧的额头上。五指收拢。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风雪。年轻祭司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珠疯狂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凛雪的冰蓝色眼眸中，则有无数的画面、声音、扭曲的思绪和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流过。

她粗暴地翻阅着他的灵魂，如同翻看一本污秽的笔记。忽略那些疯狂的祈祷、对上古之神的扭曲崇拜、对血肉仪式的病态迷恋…她精准地捕捉着任何关于“计划”、“目标”、“地点”、“名字”的关键信息碎片。

画面闪现：

无尽的深海漩涡，宏伟却腐朽的宫殿轮廓在暗流中若隐若现——纳沙塔尔。

一张妖异、高傲、掌控着狂暴水流的女性面孔，头戴珊瑚王冠——艾萨拉女王。信徒的记忆中充满了对这位“光中之光”的敬畏与恐惧交织的狂热。

黑暗的海沟最深处，一个由蠕动血肉、巨大眼球和不断低语构筑而成的、仿佛活着的城市幻影——尼奥罗萨，觉醒之城。仅仅是记忆碎片中的惊鸿一瞥，就带着令人窒息的疯狂压力。

一些模糊的坐标指向，卡利姆多大陆的深海区域，以及…赞达拉附近海域的异常能量汇聚点。

断断续续的词语：“…女王的盟约…唤醒沉睡之城…时机…大地的裂痕…恩佐斯终将…吞噬…”

“呃…呃…”年轻祭司的抽搐越来越微弱，瞳孔彻底扩散，口鼻中溢出混合着冰晶的黑色血液。他的灵魂在凛雪毫不留情的搜魂下，如同被冰风暴蹂躏的残烛，迅速走向彻底的熄灭。

凛雪松开了手。那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软软地瘫倒在地，迅速被一层厚厚的坚冰覆盖，成为战场上又一座不起眼的冰雕。

“纳沙塔尔。艾萨拉。”凛雪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名字。“恩佐斯的傀儡与钥匙。他们的目标，是彻底唤醒尼奥罗萨。”她转身，冰蓝的目光扫过达里安和正在废墟中仔细搜索的黑锋骑士。“找到那些卷轴和所有记录性物品。每一片碎屑都可能包含深渊的阴谋。”

“遵命，陛下。”达里安沉声应道，立刻指挥手下进行更细致的搜索。

凛雪的目光越过正在清理战场的死亡大军，投向南方。风雪在龙骨荒野的边缘似乎小了一些，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灌满了铅。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到了那片波涛汹涌、隐藏着无尽黑暗的无尽之海。

“艾萨拉…”她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统御头盔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古老的精灵女王，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和疯狂。如今与恩佐斯勾结，其威胁远超这些狂热的暮光蝼蚁。伯瓦尔在联盟与部落间的周旋，以及自己命令天灾军团在灾变中隐秘救灾的行动，恐怕会引起更大的猜忌…但比起即将从深海中爬出的噩梦，这些政治上的猜疑显得如此渺小。

“陛下！”一名黑锋骑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那名骑士半跪在地，双手捧着一个在废墟瓦砾中发现的东西。那是一个奇特的容器，由某种深海生物的螺旋形巨大贝壳制成，边缘镶嵌着暗淡的黑曜石。贝壳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暗影残留物，如同活着的苔藓般微微蠕动。最引人注目的是贝壳内壁，用某种发光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颜料，清晰地描绘着一幅微缩的、令人不安的图案：无尽漩涡的中心，一座由巨大珊瑚和蠕动触手构成的宫殿（纳沙塔尔），而宫殿深处，一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恩佐斯之眼）正透过漩涡，冰冷地“注视”着外面。在贝壳容器的底部，刻着一个微小的、却带着无尽高傲与疯狂气息的徽记——一个由水流与闪电构成的复杂纹章。

凛雪伸手接过贝壳容器。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那层滑腻的暗影残留时，残留物如同受惊的活物般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直刺灵魂的、饱含恶意的嘶嘶低语。她指尖瞬间迸发出冰蓝的微光，将那股试图侵蚀的邪念瞬间冻结、湮灭。

“艾萨拉的徽记…”凛雪凝视着贝壳底部的纹章，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容器，显然是用来盛放某种重要的、与深海计划直接相关的媒介，或是传递信息的信物。残留的暗影物质和那令人不安的图案，是恩佐斯力量与艾萨拉野心的双重证明。

就在她仔细审视贝壳时，一股极其隐晦、几乎与环境中的死亡气息融为一体的视线，从战场边缘一处被巨大龙类肋骨阴影覆盖的雪堆后传来。视线冰冷、警惕，带着探究的意味，并非来自暮光信徒，也不是天灾军团。

凛雪握着贝壳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她没有立刻转头。统御意志如同无形的冰网瞬间扫过那片区域。反馈回来的信息模糊而扭曲，带着一种…不属于生者也不属于典型亡者的怪异气息，仿佛是被强行束缚在腐朽躯壳中的灵魂，充满了怨毒与某种扭曲的自由意志。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凛雪的识海——希尔瓦娜斯。以及她领导的被遗忘者。

‘监视者…’凛雪的意念冰冷。看来黑暗女士从未放松对北方、对巫妖王、对这支“凛冬盟约”的关注。尤其是在天灾军团于大灾变中“异常”调动之后。希尔瓦娜斯不会放过任何探查她力量底线和真实意图的机会。

凛雪缓缓转过身，冰蓝色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那片阴影覆盖的雪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个方向，手中的贝壳容器在风雪中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

雪堆后那股窥探的视线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被风吹动的雪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凛雪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意地扫视了一下战场边缘。她将那个刻着艾萨拉徽记的贝壳容器交给身边的达里安。“收好。这是深渊野心的凭证，也是未来的线索。”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与威严。“彻底净化此地。每一块被亵渎的石头，每一寸被污染的土地，用寒冰覆盖，直至大地深处。让龙骨荒野记住，任何胆敢在此播撒虚空之种的存在，其结局唯有永恒的冰封与湮灭。”

“是，陛下！”达里安肃然应命，双手接过那沉重的贝壳容器，能感受到其中残留的冰冷与邪恶的悸动。

凛雪再次登上辛德拉苟萨的骸骨之脊。冰霜巨龙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骸骨双翼展开，卷起猛烈的风雪，庞大的身躯缓缓升空。凛雪立于龙脊，俯瞰着下方化为一片冰火交织、死亡肆虐的战场。黑锋骑士们正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最后的灭绝令，巫妖们引导着强大的寒冰魔力，将祭坛废墟和那些被污染的龙骸、血肉彻底冰封，形成一片巨大而诡异的、覆盖着厚厚蓝白色坚冰的坟场。火焰在寒冰下窒息，污血在冰层中凝结成黑色的脉络，所有生命的迹象——无论是扭曲的还是正常的——都被彻底抹去。

风雪拍打着她的王袍和寒冰王冠，冰冷的雪花落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却没有融化。她的目光依旧投向南方，那片被无尽之海和未知黑暗笼罩的方向。纳沙塔尔…尼奥罗萨…艾萨拉…恩佐斯…这些名字如同沉重的枷锁，又如同燃烧的烽火。手中的情报沉重而危险，伯瓦尔在联盟与部落间斡旋的压力可想而知，而希尔瓦娜斯那如同毒蛇般的窥伺，更是为未来增添了难以预测的变数。

冰冠堡垒深处，阿尔萨斯残魂的动荡似乎加剧了，一股微弱却尖锐的痛苦与愤怒情绪顺着统御链接传来，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凛雪微微闭了闭眼，统御头盔下的意志如磐石般稳固，强行压制着这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涟漪。她还有堡垒要镇守，有盟约要维系，有更深的黑暗要对抗。阿尔萨斯的痛苦…只能暂时搁置。

“返回冰冠堡垒。”她的命令简洁明了，通过意志传遍全军。

辛德拉苟萨调转方向，载着它的女王，朝着风雪更盛、寒冰永恒的北方飞去。在她身后，龙骨荒野的边缘，只留下一片死寂的、被深蓝寒冰彻底覆盖的焦土，如同大地上一块丑陋而冰冷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巫妖王对古神爪牙那不容置疑的、彻底的零容忍。风雪呼啸，很快将这片战场最后的痕迹也掩埋殆尽，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唯有那深嵌于冻土之下的极寒，以及刻印在少数知情者灵魂中的恐惧，成为这场代号“龙骨寒焰”的净化行动唯一的见证。凛雪的侧影在风雪中渐渐模糊，唯有那冰冠的轮廓和王者的意志，如同刺破永夜冰川的灯塔，冰冷而坚定。艾泽拉斯的伤口在流血，虚空的低语在深海酝酿，而北地的寒霜，已为即将到来的、更浩瀚的黑暗战争，吹响了无声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