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鸡鸣谷父亲脱胎换骨 知音知己草蛇灰线(2/2)
我俩是一对地地道道的患难夫妻,本该百般珍重珍惜才对。双方的城乡差异、性格差异、文化差异、生活习惯等形成的矛盾,逐渐显现,再进一步加深。
双方从灵魂再到行为行动,都被现实所绑架,打上了一个个标签。以往生活中的小窍门和夫妻间的小情趣,现在都变成了一个个小阴谋小诡计和小坏水。刘萤对我的所谓才华嗤之以鼻,我也刻意淡化追求她所做出的种种冒险和努力。什么梦中佳丽柔情浪漫理想憧憬,都被现实赤裸裸地扒下画皮,击得粉碎!
刘政委对我所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况且自己也并非十全十美,更哪是什么不是冤家不碰头。世上许许多多夫妻,都是在这种磕磕碰碰打打闹闹中煎熬,直至变老。夫妻间就怕撕破脸,更怕同床异梦、破罐子破摔。每当我俩在气头上,都不往好里想不往好里做。用小西山的话就是:王小放牛,不往好草上赶。我们都怀疑,当初是不是选错了对方。我们认为婚姻死定了,又被生活用来做实验,变成一根雌雄两只壁虎粉末灌注的蜡烛,在相距一米左右距离点燃,火苗不断靠拢,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每当我俩吵完架,如同久别胜新婚。以后,我俩用一次次吵架,构筑一道婚姻的“马其诺防线”。如果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俩的爱情虽然没进坟墓,也进到了地窨子里。
本以为孩子长大叫姥爷了,岳父能对我们能有所宽容,结果大错特错。本以为刘绣和齐国邦结婚后,回自己家好好过日子,也是痴心妄想。他们照样挤在家里搬弄是非,理所当然地让我伺候。我下班接孩子,顺便买菜回来,岳父搬了小凳子坐在胡同里。女儿和邻居家小朋友们一块儿玩,我让岳父照看一下,回屋做饭。女儿从楼梯上滚下来,摔得鼻青眼肿“哇哇”大哭,岳父无动于衷。
一次我下班接女儿回来,岳父和齐国邦在屋里看足球。我委托他俩帮着照看一下孩子,赶紧去市场买菜。我一进屋,见女儿坐在地板上解不开帽带,勒得满脸通红。岳父和齐国邦视而不见,仍在看球,我将两个人训斥了一顿。
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晚上,我和他们分开做饭。
政治部李主任调走,甄主任退休,陆干事调到某团任政治处主任。干部处向军区打报告,在别的渠道拨给两个编制,将我和刘小丫纳入正式编制。首长指示我们:在没有编制之前,没有具体工作也要按时上、下班,守好摊子,不给主张减掉党史办的人提供借口。为防意外情况发生,还要抓紧时间花完剩下的经费。
刘小丫和我是同年兵,到党史办比我早,职务比我搞,由她负责。我俩的办公桌靠在一起坐对面,各忙各的工作。再说办公室三个人,不能随便说话,相互了解并不多。现在从上班再到下班,偌大的办公室里只也我们两个人。
在连的老首长们大多年事已高,鲜有新的史料可以挖掘。办公室处与存在与精简之间,上级很少赋予新的任务。我面对一个坐在对面大美女,整天被一双大眼睛波光粼粼地辉映,即使六根净除,也很难心无旁骛地看书写作。我俩没事就唠嗑,谈各自的人生经历、生活体验,所见所闻和对事物的看法。我给她讲我的经历,农村和海岛的趣闻逸事,眉飞色舞出神入化。她听得津津有味忘记吃饭,把我俩的饭菜打回来,一边吃一边聊。我饭量大,她把自己的饭拨一半给我,把菜里的肉都挑给我。吃完饭,我们接着再聊,到了下班时间都不知道。
临走之前我俩还相互赞美,她说:“你的名字真好,针锋相对披荆斩棘。”
我说:“你的名字更好,让我想起《林海雪原》中那句诗:万马军中一小丫,颜似露润月季花。你的身材、长相和气质更好,为什么不去当文艺兵。”
在讨好女人方面,我毕竟经验丰富,马屁一拍就中。在我俩去车站的路上,她说:“你真有眼力,我确实是特招入伍。”她刚要说什么,公共汽车来了。她说:“你等下趟车再走吧。”我看了下手表,说:“我得赶紧回去接孩子。”
我上了公共汽车,她站在车下和我招手,目光中似有点儿恋恋不舍。
再忙再乱再不如意,我也坚持写作,遇见什么写什么,想起什么写什么。我建立了一座小说资料库,什么题材都有,为以后创作长篇小说做准备。
那天晚上,刘萤把孩子哄睡,我开灯没等写作,孩子醒了。因为换尿布这点小事,我俩又闹得不愉快。还不敢大声吵。我的灵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赌气到走出小木门,在中山广场坐到很晚,躺在长椅上睡着了。我和刘萤结婚之后,头一回梦见她,结果变成了刘小丫。我和刘小丫一起往单位走,办公室又变成了家门口,家里没有人,只有一张床……刘萤见我没回来,把孩子哄睡出来找我。
我本以为千辛万苦觅到梦中佳丽,一纸大红结婚证,就是当年炊事班长治疗遗精的“松香煎鸡蛋”,能对婚外情产生终身免疫,真是异想天开大错特错。村上春树说:不必太纠结于当下,也不必太忧虑未来,当你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时候,眼前的风景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我的经历远远不够,只拿以往说事。
晚上,我和刘萤同床异梦,漫漫长夜盼天明。我眼前浮动着的,全是刘小丫的音容笑貌和靓丽的身影。睡在身边的刘萤,做梦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第二天我把女儿送到幼儿园,没跑到警备区,而是坐公共汽车去上班。
我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办公室,机关内外静悄悄。我打扫完卫生打回开水,又苦等了一个小时,才把刘小丫盼来。她也有备而来,很是打扮一番,军装领口露出一抹淡绿色内衣,是我喜欢的颜色。她还擦了化妆品,描了眉毛抹了口红。
我忍不住挑逗:“女为悦己者容,你今天为谁而‘悦己容’啊?”她笑得撩人:“你呀。”特意拿出一本精美的影集,让我欣赏。我翻开,一页页都是她身着海军军装的倩影。她在海军入伍提干,跨兵种调到陆军。那当时,不少女战士靠姿色、发嗲,轻易达到各种目的。全军“消灭女志愿兵”,不留一个编制。我认识的某“女志”靠“休眠”躲过一劫,风头一过起死回生,还破格提干。
扯耳朵腮动,把小西山都连上了。某本家大哥女儿珍子参军之后,遇上神秘人神秘提干,又把弟弟神秘地弄到部队,也神秘提干进院校深造。那一次回家,大哥问我戴的手表多少钱。他没被价钱吓一跳,反而炫耀腕上的军用潜水手表。我问妹妹在哪儿当兵,他说在“总参”,谁问都说在“总参”。小学同学在永宁聚会,身为村委会主任的同学对我们三个参军提干的同学戏言:你们三个军官肩上的“星”加一块儿,也没有“珍子”姐弟“星”多。在草绿色的世界里,男人们是广阔的大海,“珍子们”们是一群群燕鱼。男人们是湛蓝的天空,她们是一群群彩色的鸟儿。男人们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她们是一群群活蹦乱跳的梅花鹿。
许许多多的“珍子们”更是靠一首歌一个角色一个什么,进出部队如履平地。
老政委十八岁参军来到海岛,守卫蓝色国门三十多年,五十岁才授予大校军衔,还没去过北京。幸亏海岛闭塞,假如他得知某某歌星一入伍就被授予大校军衔,又某某歌星不到三十岁唱出个将军,不被驴进的们气的跳海才怪!
我听说刘小丫爸爸也是总参首长,将他从海军调到警备区党史办。我对她说:“你是如鱼得水锦上添花,‘踏平军种千倾浪’。”她说:“我父亲是个普通工人,妈妈是家庭妇女,还有哥哥和妹妹。在上山下乡的大潮中,我家留在城里。”
刘小丫和刘萤一样,出落得高挑美丽。她出身底层,和刘莹一样渴望当女兵。她哥哥几次参加体检,都被淘汰。她初中毕业,接妈妈的班到制药厂上班。
有一天走在街上,她被一男一女两个海军军官叫住,问她想不想当兵。她一时懵了,竟说不想,又说先让我哥哥去当兵,把两个军官逗笑了。某基地文工团缺一个报幕员,刘小丫是候选人之一。入伍之后她在新兵连集训期间,扁桃腺发炎,害怕嗓音沙哑影响报幕,自作主张做了扁桃体切除手术。结果她嗓音变憨,遗憾地和文工团失之交臂。她哭了一场,毕竟参军了,决心在部队好好干,争取提干。新兵连结束,她被分到通信连做话务员。她能吃苦,人聪明,体能好,是业务尖子,两年后提干任报务员,再提升为副指导员。许多人给她介绍对象,都被她婉拒,只想和那个神秘人见上一面。警备区有女军人想调到海军,干部部门协商对调,把她调到警备区。按对调条件,双方单位都安排住房。刘小丫调到警备区,分到一套两室一厅。她羞涩地问:“我看过你在《解放军文艺》和《昆仑》杂志发表的作品,想和你建立联系,托人捎过一张照片。”我说:“我刚提干时,岛上有个渔民捎给我一张海军女兵照片,没说清楚不了了之。”就是提干那一年过年回家,我给宫殿皇看过那张照片。她说:“我舅舅到广鹿岛办事,我让他找你,大风警报没走成。”我扼腕痛惜,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说:“我还给你写过一封信,你没回信”我说:“我收到一封信,是空的,还以为谁在搞恶作剧。”她说:“我明明把信装进去,还检查了好几遍,怎么是空的?”她翻遍了抽屉和卷柜,都没找到。我说:“我想知道信的内容。”
她脸红了,说:“你小说中的小西山,迷人的海岛,粗犷神秘的北方大草甸子,守岛军人艰苦的施工作业,各种各样人物的曲折人生和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让我着迷。我以为你是个中年人,在杂志上看过你的照片和作者介绍,没想到这么年轻,小说写得精彩人长得更帅,冒昧地给你写信。我以为你看信后以为我是个轻佻的女人,再是有了心上人,因此没回信。我仍不死心,让闺蜜给你们政治处打电话,说给董太锋介绍旅顺海军通信连一个女干部,想建立联系。”
我说:“我们张干事接的电话,第一时间告诉我。”她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也不去找我?”我说:“我休假回家干完农活,不像个人样,只好回岛了。”
我俩沉默了半天,谁都没说话。她说:“如果你当时读过我的信,能不能给我回信?”我捶胸顿足,说:“岂止是回信?没有船我也要游到大陆去找你!”
刘小丫苦笑,问:“你觉得相见恨晚?”我眼前一片空白,无法回答。她说:“你不说话,就是默认。”我口心不一地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她问:“你怎么对待这件事?”我说:“我刻意追求的追到了,早该来的也不请自到。”
“阴差阳错”是我的人生主旋律,让我欲罢不能也无法摆脱。当初在军区学习白白冻了一个冬天,结束时才发现棉衣邮包在床下。命运对于我,是一部只有未来没有过去的交响曲。我俩不说话,默默地对望,揣摩对方想什么。
我打破沉默,说:“有时间,你去药房见见刘萤。”她说:“你到办公室之前,我就见过。”我说:“你对她有什么印象?”她说:“只能说,你太有艳福。”
她见我露出得意的神色,又说:“你除了艳福,什么福都没有。”我说起我和刘萤的感情经历,她说:“我们去俱乐部看电影吧。”俱乐部放映外国故事片《热带丛林历险记》,楼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少女戛比和小伙子马丁在患难中相爱,陶醉在天堂般的热带丛林中。不知不觉,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发丝抚得我脸腮发痒。我挪了座位她也挪了座位,一直坐在我身旁,头靠在我肩膀上。
刘小丫知道我会理发。那天,她在理发室借来理发工具,让我为她修剪头发。我从来没给女人修剪过头发,很是为难。我说:“我不会修剪女人头发,我陪你到理发店去修剪吧。”她说:“你弄什么样算什么样,我半点都不挑剔。”
五婶、老婶、老姑和三婶得头发长了,都找妈妈修剪。妈妈用剃刀从上往下削,削下一堆头发。刘小丫已经坐在椅子上了,说:“下手吧,别犹豫。”
她的头发和刘萤的头发一样,乌黑浓密,散发着浓郁的芬芳。除了刘萤,我没接触过任何女人头发,迟疑着不敢下手。刘小丫抓过我的手,按在头发上。
我的心“砰砰”直跳,检查门锁没锁好,生怕有人敲门进来。我把刘小丫的头发一层层束起来,用剪刀一层层地修剪,再用剃刀往下削。我为男人理发得心应手,为女人修剪头发更是隔行不隔理,在行又在理,像个熟练的老师傅。
我三下五除二为刘小丫修剪完头发,不沾一点儿发茬。她更加英姿飒爽,光彩照人。办公室一下亮了,阳光趁机照进来。她照镜子,满意而娇嗔地说:“比理发店修剪的还好,还说不会。”我转移话题。想说昨天买白菜,把三轮车的车板压塌了。谁知话一出口,我竟说:“昨天晚上,我都把床板压塌了。”
我脸上一阵发烧,刘小丫知道我说错了,脸红到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