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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拟到报社做见习记者 结婚无房做露水夫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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刽参谋岳父家离码头最远,在市郊水泥厂,下船倒三遍车才到家,有这时间坐火车,都到瓦房店了,“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堪称大连之外的大连。他每次探家归队的头一天晚上,都提前到市内住招待所,否则第二天赶不上船。

岳参谋岳父家离码头最近,“门泊东吴万里船”,下了船也到了家。

刘萤家住繁华的闹市之中,是大连的中心地带,得天独厚,我感到非常幸运。刘萤带我去见未来的岳父、哥哥、姐姐、姐夫。从“天百大楼”向南拐进一条小巷,越往里面越狭窄。我想起了潘晓的篇文章: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

拐进小胡同过了两户人家,刘萤打开一道木门进去,进到家里。雨搭子上、横梁上、厨房支架上,全垛着木板,大部分空间被木板霸占。小小的过道被厕所挤占了一半,厨房被碗柜、灶台、烟道挤占了一半。靠东墙的水槽子兼盥洗池,一个水龙头是家里唯一的水源。一间神秘的小屋子小门紧闭,仿佛深藏着浪速町的历史。大屋屋门也紧闭,门内挂着布帘,妹妹刘绣下夜班,正在睡觉。

屋子居住面积三十三平方米,大屋八平方米,小屋六平方米。刘萤和妹妹刘绣住大屋,岳父住小屋。小屋靠窗户横放一张木床,占据了三分之一面积。一口铁炉坐落在地板上,炉脖穿墙伸进东屋,冬天,两个屋子抱团取暖。西墙床边放置一张折叠饭桌,像一架收敛了翅膀的飞行器。一把木椅被挤进角落,仿佛不是为了人坐,只为占据一席之地。屋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有着至高无上的优越感,神圣不可侵犯:我们生活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谁要把它抢占去,我们就和他拼到底!大连市内居民住房紧张,三代人同居一室的现象司空见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大连人,大多在这种环境中出生、长大成人。

和香炉礁“工人村”一片片泥坨般的小矮房相比,这里堪比天上人间。

刘父已经退休,中年丧妻含辛茹苦,一个人拉扯五个孩子长大成人。他每天早饭后出去溜达,半上午回来躺在床上,头枕着木线框休息。刘萤的哥哥、姐姐、姐夫都回来了,这是我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北墙边老式橱柜上,一架停摆的座钟屏住呼吸,静观眼前的事态发展。邻居家葛小兰是刘萤的闺蜜,她妈妈退休前是某饭店职工,帮忙做菜。全家人挤坐在床沿和凳子上。对我非常热情,

我是收到优待的客人,坐在床角的椅子上,与其说坐进去,不如说是塞进去。桌沿紧紧地卡住我的胸口,限制了呼吸,就像被土埋了半截子。刘萤的哥哥刘英雄英雄气短,和大姑娘一样腼腆,还不能喝酒。姐夫在海港开吊车,会喝酒,酒量不大。姐姐贤惠能干,快人快语性格直爽,酷似香港女演员赵雅芝。

刘萤坐在我身后床上,悉心照顾我,隔空为我夹菜,让我想起小小王美兰。

我喝了两杯啤酒内急,全家人起身给我让路,我差点儿带翻了桌子。

刘英雄单刀直入:“你们的房子怎么解决?”爸爸谴责儿子:“你什么也不懂。”刘英雄赌气不吃了,起身离开。我想起在旅顺学习时,林干事对我的告诫,于参谋也如是说,“在大连找房子比找对象还难”。我现在才明白,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房子不可或缺,刘萤更是我的全部。我俩宁肯溜房檐,也要终生相守。

我终于带刘萤回到小西山,全屯男女老少都来西北地看新媳妇。屋里屋外、院子里、街上到处都是人,就像当年小小王美兰第一次来看家。大伙儿都说:“西北地小小子真有章程,到底找了个仙女回来,不是找不着而是看不好。”

刘萤开口叫爷爷、奶奶、爹、妈,学着干这干那,对什么都好奇。

我几次想告诉父亲已经转业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打算安置工作之后,再告诉父亲。父亲说:“我知道你转业了,你结婚在大连安了家,我就放心了。”

父亲说要筹备婚礼,我说:“我们已经在大连结婚了。”

我携刘萤上岛,人们都叹服,董太锋确实有标准,所有的努力没白费。我办完了转业手续,档案开始移交到地方,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是个老百姓了。

回大连第二天,我俩去街道登记。我俩拿到大红“结婚证”,刘萤深情地说:“你已经是我的老头了。”我也深情地说:“你是我老婆,更是梦中佳丽。”

我这篇关于女人的文章,虽然完美地划上了句号,也遗憾地脱下了军装。我和梦中佳丽成为夫妻,她也把我带入了梦中。不出变故,三百年后,我是另一个时空里的董家老祖宗,刘萤是老祖母,高高在上,接受子孙后代的顶礼膜拜。

那天晚上,我俩在星海公园一家海鲜酒楼吃完饭,来到海边。浪花轻柔地抚摸礁石,我俩手挽着手,徜徉在海滩上。由远而近的“沙沙”声,是夜行大鸟扇动翅膀,不时“奥”地发出一声鸣叫。记得小时候的小西山夜晚,这种大鸟经常夜行,也不时发出“奥”地一声鸣叫。妈妈说这是鸿雁,害怕白天遭猎人伤害,晚上夜行传书。大鸟的鸣叫声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遥远的夜空中。

一轮明月升起,山峦树影和楼台亭榭,倒映在明澈的海面上。“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从今往后我和刘萤长相厮守,抵消了转业的遗憾。小亭子里,我们望着夜幕下的万家灯火,一星光亮都不属于我们。刘萤说:“城市这么大,没有咱俩的住处。”我说:“别人有的我们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们也要有。”

我俩紧紧拥抱,天长地久。那一刻,无际的宇宙空间,是我俩的新房。

确定转业的干部们,托关系走后门,紧锣密鼓地找工作。有门路的人的自带档案,已经在新单位上班了。进入公安系统的转业干部,迫不及待地穿上警服,抵消了脱下军装的失落。我没钱请客送礼,好在常年和报社的编辑打交道,顺利地谋到了一份见习记者职位,档案移交过来就去正式报到。我已经开始为报社工作,采写的几篇新闻稿都被采用,得到了编辑部主任的赏识和同行们的认可。

我和刘萤成为法律上的夫妻,准备“五一”举行婚礼。没有住处,我们暂时还得分居。我和部队招待所招待员熟悉,她们知道我的情况,想方设法为我调房间。我东住一晚西住一晚地打游击。哪天没有空床,我花钱住在渤海饭店。

那天,刘萤告诉我:“爸爸同意让你住在家里,不过得住小屋。”我说:“只要能钻进去,住耗子洞都行。”她说:“爸爸怕让哥哥撞见,让你晚上住早上走。”

我说:“这也行,总比住招待所强。”刘萤安慰我,说:“我正在找人借房子,‘五一’之前就有结果。”每天晚上我趁家里没人,偷偷摸摸从小洞口钻进小屋里。

小屋里面一人长、半米宽,密不透风暗无天日,像口狭窄的棺材。小屋也是真空,没有时间没有国籍没有政治没有尊严。真空变成了单维空间,我只记得某件事情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后来又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把一件件事情连接起来,才知道自己前后经历过什么。小屋也是培养皿,老鼠蟑螂蜘蛛乱跑乱窜。

小屋还是回放装置,让我回到日伪时期的“无缝地带”,也进入那段屈辱历史。“关东洲”“达里尼”“浪速町”“扇芳大楼”“大广场”美树子白成太珠宝店……浪速町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日语的说话声和笑声不绝于耳。“扇芳大楼”内外,叫卖声此起彼伏,卖主好卖主讨价还价。狼狗的阵阵狂吠、人的惨叫、木屐的“咯噔”“咯噔”声。白成太从小岗子妓院回来,轿夫在珠宝店门前高喊一声:“白爷到——”一辆囚车里,鲁一次郎押着爷爷,从大街上“轰隆隆”地开往旅顺监狱。一队日本宪兵,戴着袖标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耀武扬威。身穿黑制服的满洲国警察,狐假虎威地驱赶卖货的穷人。密室里,土肥原贤二和川岛芳子,交头接耳密谋策划。大汉奸张本正、刘雨田认贼作父卖国求荣,不以为耻反而为荣。金伯阳、程世显、季守先、邹立升等抗日英烈大义凛然,死不瞑目。小岗子妓院,油头粉面的妓女……码头上,劳工们在工头的皮鞭下,将日寇掠夺的财富装进船舱。寺儿沟“红房子”里,骨瘦如柴的劳工蜷缩在铺位上……

刘家的每个成员都配了钥匙,随时随地开门进来。大家在水槽子洗漱,隔着一道小门,就像为我洗头。有人灌水壶,似灌我凉水。有人在案板上切菜,似切我的脑袋。有人在灶上炒菜做饭,也把我按进锅里煎炒烹炸。哪怕进来了小偷我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出去。不知道是外面还是屋内,有人偷情,我成了个可耻的偷听者。那天早上没等我出去,刘英雄提前进来,把我堵在小屋里。

他说:“你走吧,我被老婆赶出来没地方住,要住小屋。”我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在门外,刘英雄和爸爸摊牌。他说:“我们一家三口没地方住,都要搬回来。”爸爸说:“单位几次给房子你们不要,非得往家里面挤。”刘英雄说:“这儿早晚得动迁,我们不搬进来,房子就得被他们继承。”爸爸说:“你们住进来,你两个妹妹住哪儿?”刘英雄胡搅蛮缠:“我不管,反正不能让他们住在家里。”

爸爸说“小萤对象转业,在报社找了工作,上班之后就能排上房子。”刘英雄嗤之以鼻,说:“农村人说话不可靠,他一旦把户口落进来,就赖住不走了。当初你把我们撵走,让闺女、女婿住在家里,我有什么脸面见人?”爸爸说:“小萤正在借房子,他们也不想住在家里。”刘英雄说:“她借不到房子怎么办?住哪儿?”爸爸说:“你妹妹现在有难处,你当哥哥的要体谅,你让他们住在马路上?我让他们白天把铺盖藏进小屋,晚上再搬进大屋,不让领居们知道。”

刘英雄绝情地说:“只要他们住在家里,我就得搬回来。”

风和日丽,是个结婚的好季节,天地间被喜庆和温情填满。鞭炮声不绝于耳,清洁工人扫起一堆堆玫瑰花瓣般的纸屑。市内交通,不时被披红挂绿的婚车堵塞。我和刘萤不羡慕也不嫉妒,有条件结婚,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结婚。刘恒的短篇小说《狗日的粮食》,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狗日的”这句骂人话,翻译成小西山的骂人话,就是“驴进的”。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驴进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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