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大红花大海参脉脉含情 快三七二十响铁血铭心(1/2)
小西山北海头岸边的浅水湾或者石板下,全是一窝窝的小蟹溜子,一片片小海螺。退潮之后露出石棚,上面全是海螺。边边角角的石缝里,都是螃蟹。驻地“小盐场”岸边的浅水湾或者石板下,全是一窝窝大大小小的海参。退潮后,齐腰深的海水里,礁石四周的边边角角,附着一片片六排刺的大海参。
那个星期日,我和副班长朱大业去海边翻石板。
我俩把一窝窝拇指大的海参,在礁石上摔硬后,每个人生吃了几十个。
虽然没像传说中那样狂喷鼻血,也晕乎乎地如同喝了一瓶果酒。
每当小西山北海刮大风,退潮之后,大大小小的海螺铺天盖地,赶海人一担担往家里挑。在海岛,每当刮大风退潮之后,海滩上铺了一层半尺长的大海参,老百姓赶着牛车往回拉。一斤干海参卖一元钱,已经是天价了。
小西山家家户户,都有一只底小口大、四边形的量具“升”,十升粮食为一斗。用来衡量人心,以“升米恩斗米仇”,警示人们“救急不救穷”。
“北小圈”家家户户,都有一只底大口小的“海参斗子”,赶海人透过“斗”底下的玻璃平面,清清楚楚看见海底
炊事员用半水舀子高粱米,能换回半筐刺茸茸的活海参。老百姓用鲅鱼喂猫,用虾怪喂猪已经见怪不怪。半尺长活蹦乱跳的虾爬子,给五角钱用脸盆可劲装。当初在学校教学,我经常站在办公室墙上地图前,满怀感动和敬仰,查找推动历史进程的省份和地名,追思这里发生过的历史事件和产生的着名人物。
我还在密密麻麻的地名中,发现好几个叫“永宁”的地名。甚至在地图南端,还有一个小镇叫“小董”。董姓起源发生在那个省份,传说在远古部落里,一个叫董父的人替舜帝豢龙,因此被赐予董姓。我每次看到地名“小董”,眼前无不浮现远古先辈们慈祥的笑容,辨听他们的呼唤。那几粒散落在黄海深处的群岛,怎么看也构不成一个县。应该是几座无人居住的荒岛、“老石礁”罢了。
这里与小西山的直线距离,不过二百多里地,我从来没认真关注过,更别说历尽周折,到这上面实现当兵的梦想。这是个特殊的地方,住着一群群特殊的人,发生着一个个特殊的故事。如果说,海岛和大陆的地理位置不同,咸涩的海水与河里的淡水不同,咸水鱼和淡水鱼不同,海岛人和大陆人既相同也不同。
高三连有三个“个人铁杆单位”,一个是渔业队长“老吐”,一个是生产队长老尹,再是铁匠铺的于铁匠。他们和荣誉战士老栾一样,都是连队的常客。
小西山“宽二爷”一边说话一边“呸呸”吐,是目空一切养成的贱毛病。
岛上的“老吐”因为国恨家仇,一说话也“呸呸”地往天上吐。
他老家庄河,爷爷一九三二年参加邓铁梅的抗日自卫军。一次在双塔岭与日本守备队展开激战,爷爷不幸被俘宁死不屈,被日寇砍头壮烈牺牲,奶奶带全家连夜坐船逃到海岛。他父亲在大连老虎滩给日本人当船工,在船主的威逼下,十冬腊月下到海水里,用菜刀切割缠在螺旋桨上的鱼网,被活活冻死。
“老吐”家祖宗三代以“吐”诅咒,让倭寇不得好死。他深知做亡国奴的悲惨,没有部队将国破家亡!高三连在“北小圈”一驻二十多年,百十号人又得吃又得穿,是国家钱多没地方花吗?一茬茬官兵你来我走站岗放哨施工训练,是闲得难受没事干吗?岛上没金子没银子,部队就是为了让咱老百姓不做亡国奴、过上好日子。他从心里感谢解放军高三连,谁要说“连里”一个不字,张口就骂。
每当“北小圈”出现不明信号弹,他在村里一边吐一边骂。
他挨家挨户听声、拿铁锨挖用镐头刨、晚上蹲坑跟踪,在出远海回来的船上和渔民身上翻,到山上查问搂松树毛子的老太太、小孩,得罪了不少人。
有一年副连长家属来队,住在老庄太太家,晚上在她家院子里发射了一颗信号弹。“老吐”一口咬定是老庄太太干的,差点儿把老庄太太逼上了吊。
听人说,信号弹是台湾国民党的飞机空投下来。他非常困惑,老铁山哨所的观察镜能望到大连,怎么一直没发现?高三连年年打下拖靶,怎么不用高射炮打下来?“老吐”是渔业队长,常年廉价供应连队鱼虾,想方设法让连队沾便宜。他嫌一脸盆虾爬子五角钱卖给连队太贵,故意和炊事班长钟恩开打赌,说:“你要能把一车虾爬子装进一只脸盆里,我一分钱不要再送一车。”
老顾当兵前是瓦匠,把虾爬子垒叠在脸盆里,下窄上宽足有一人高,在两个炊事员的扶持下走进饭堂。“老吐”到船上又拉回一车虾爬子,白送给连队。
司务长按价付给10元钱钱,“老吐”火冒三丈。假如有人说他胳膊肘朝外拐,拿集体的东西送人情,为自己换军品,他马上怀疑,此人打过信号弹。
尹队长家住连队后身,官兵们到阵地训练、上岗,从他家房西头经过。
他一天见不着高三连的官兵心里就发慌,是不是哪个干部转业了?是不是高三连撤了番号转隶工程兵了?他赶紧去连队,一看都在,心就踏实下来。高三连用车用牲口用劳动力,不用和他打招呼,随便用。谁家有活,官兵们施工训练再紧张,都利用休息时间帮忙。谁头疼脑热半夜三更发急病,高三连的卫生员随叫随到。谁家起火了渔船遇上大风,高三连官兵舍命相救。高三连的战士和地方的姑娘们挂钩,尹队长睁只眼闭只眼。因为“锯树”、“炸鱼”告过高三连的人,尹队长都给过小鞋穿。老栾盼望每年“八一建军节”,缀上领章、帽徽重返军营,过一天兵的生活。尹队长盼望每年春节前,到高三连开茶话会。他被请到连队,和连长、指导员说着掏心话,然后喝酒吃饭。小兵来来回回地端菜、倒酒,烟一支支敬、茶一遍遍添,他从心里感到亲切,真想在连队住上几天。
于铁匠对高三连的感情,比谁都深。那年冬天,他大儿子掉进水库冰窟窿里,高三连指挥班长闻海军跳进去救出来,自己却没上来,被誉为罗盛教式的战士。只要是连队的事情,小事也是大事。连队常年施工,于铁匠到山上打拱架,打铁锔子架筛子、筛石子。他老妈天天在院子里烧香磕头,祈祷官兵平平安安。
部队的恩情,于家世世代代报答不完。在老太太眼里,高三连就是“大军”“大军”就是高三连。老太太在弥留之际,迟迟不肯咽气。于铁匠赶紧去连队,找来连长和指导员。老人拉着“大军”的手,眼睛慢慢地闭上,含笑而去。
连长和指导员泣不成声,按岛上民俗披麻带孝当孝子,跪在灵前三拜九叩。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连队整天训练,官兵们汗流浃背。我的诗朗诵引起的热度,在连队持续升温,又扩散到全营。为了配合“全训”鼓舞士气,仇干事要来连队修改诗歌。梁主任是新闻干事出身,亲笔给编辑部写信,介绍守岛官兵的感人事迹。他让我写一篇创作体会,随稿件一起寄走,落款要属全称,“沈阳军区外长山要塞区广鹿守备区高炮营高炮三连”。如果顺利,第十期之前发表。
营里要求,全营官兵都会背诵《黄海前哨,我为伟大的祖国站岗》。这不但是作者和高三连的光荣,也是高炮营的光荣,体现全营官兵的政治觉悟、精神面貌和文化素质,以此鞭策鼓励,在“全训”中打下拖靶。一时间,全营各连官兵都在背诵:忍辱负重无怨无悔,国防施工难道不是国防……排与排、班与班之间举行朗诵比赛。每天饭前、晚点名之后,全营各连集体朗诵。
“北小圈”和小盐场的群众奔走相告,说新兵董太锋的写了首诗,在守备区获了老大老大的奖状,用汽车运到连里。他们从连队门前经过,也背诵:不为一己之私,放弃儿女情长。为国尽忠、为民担当……小学生上学、放学路过连队,齐声朗诵:一身水泥,就是一座雕像;一班岗哨,就是一堵城墙……蹒跚学步的孩子也咿呀学语:西朗熊(诗朗诵),刀像(雕像)庆庆(城墙)……
有人说海岛姑娘少,当兵的见了老母猪都眉清目秀,那是狗眼看人低。实际上,海岛姑娘美得如同海鲜。星期天,我去小盐场商店买稿纸,遇上赶海回来的“大红花”。她美艳撩人、销魂、含蓄,连影子都美得如影随形。
驻地的孩子们从小到大和当兵的接触,逐渐改掉了海岛口音。
“大红花”会说四川、河北、山东、吉林、黑龙江、湖南、河南等多地方言。她字正腔圆地说:“哥,祝贺你的诗朗诵获大奖。你的诗写的真好,后面一段太让我感动。我日夜盼望你能提干,为咱高三连争光,我也能天天见到你。”
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让我脸红心跳。她深情朗诵到最后,两行眼泪流下脸颊。她的感动发自内心,纯真多情没有杂质。高三连新、老战士都喜欢她,说她有文化善解人意。她没有半点过份举动和出格语言,只是眼神火辣辣地灼人。蓝小兰、小小王美兰、徐梦丽、洪幽兰、曹小花等,都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她们仿佛都来到身边。我处在命运的关键时刻,不敢过多搭讪。
我委婉地说:“谢谢你,我快到归队时间了。”“大红花”挡在我前面,温柔地说:“哥,我不是妖精,不吃人也不害人,只想和你说几句话。以前我以为老宋最有才,你比他更有才。”我害怕被她那双眼睛一点点融化,说:“我得回去了。”她说:“哥,我考上老师了,明天去唐洼小学教课,转正了。”
我真心为她高兴:“祝贺你,希望你好好教学。”她说:“你是老师,我好好向你学习。”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当过老师?”她说:“你这么有才,我当然得好好了解了,再说你还帮了我大忙。”我更加莫名其妙:“我帮你什么大忙了?”她说:“我们海岛人不会说普通话,朗诵考试是一道难关。我的普通话说得好,朗诵了你的诗,得以顺利通过。判分老师被深深感动,问我诗是谁写的,我说是连里一个叫董太锋的新兵写的,他们说要请你去给他们讲课。”
没想到,我的诗竟帮了她的忙。她说:“我也写了首诗,你别见笑。”
我为哥哥们生孩子
连队的哥哥们今夜复员
就要离开海岛解甲归田
从此再也见不着面了
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早知道留不住人也留不住心
还不如给每个哥哥生个孩子领回家
逐个取好名字
让哥哥们一辈子对我思念……
“大红花”是个多情的才女,她的诗让我由衷感动,只可惜高三连的哥哥们文化不高有眼无珠,不懂诗更不解风情,还给她取过许多不雅的绰号。我问:“你都读过什么书?”她说:“我有一本《战地新歌》,能把歌词从头背到尾。我听了你写的诗歌,觉得满脑子都是诗句,全跑出来了,让你见笑了。”
我说:“你很聪明很有灵气,好好复习功课,去考大学。”她说:“哥,我能考上吗?”我说:“只要你好好复习,肯定能考上。”她很感动,说:“哥,你第一个鼓励我考大学,”从筐里拿出个黑糊糊的大海参,“超过半斤重的海参就是海参王,今天让我碰上了,哥,接着。”把海参扔给我,我双手接住。
十几年前,公社在“北小圈”建码头,将大量石头堆放在浅滩上。码头没建,石缝成了海参的家园。最近,岛上要盖学校,每天退潮,社员们往岸上搬石头。“北小圈”的武魁首惟妙惟肖模仿女高音独唱,人称“五好”。头几年,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岛说好姑娘都被当兵的领走了,肥水不流入外人田。”他被批斗关进渔窝棚,半夜三更钻出来。他凭一身好水性,游到对岸登沙河,被民兵当成从公海上来的特务抓住。他谎称自己赶海被大浪卷走,漂到这里拣了条命。为了证明自己,他模仿女高音演唱《毛主席窗一盏灯》。民兵们听的如醉如痴,用船把他送回海岛。他三十多岁没结婚,追求小他十多岁的“大红花”,害怕被当兵的领走。“五好”搬石头,在石缝里发现海参王,送给心上人,却被她送给了当兵的。心上人成了负心人,他醋意大发,把新兵董太锋当成情敌。
大海参湿漉漉刺茸茸沉甸甸,像一穗黑亮亮的大苞米。“大红花”c着筐,头也不回地跑了,我只好把海参拿回连队。炊事班的新兵不懂海参做法,用菜刀在案板上面剁碎,放到菜锅里,让全连兄弟们共享,很快化成了糊状物。
连队文书住的房间为了辟邪,文书在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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