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重生 > 走出小西山 > 第39章 效忠满洲国满门遭灭绝 季淑清守活寡度日如年

第39章 效忠满洲国满门遭灭绝 季淑清守活寡度日如年(2/2)

目录

稻原为他取了“江口”的日本名字,他从不往值班日志上写,很让稻原不悦。更让稻原不能容忍,在办案中,刘警佐从不袒护满洲人,也不偏向日本人。

在刘警佐的管辖区内,白大个子的农民宅基地,被一个叫勾勾腿的小个子日本移民侵占。白大个子一表人才,勾勾腿在日本连媳妇都娶不上。刘警佐毫不客气地按满洲国《土地法》,有理有据地处罚勾勾腿,为白大个子要回宅基地。勾勾腿到稻原那里告状。稻原表面上对刘警佐进行褒奖,暗中寻找机会报复。

战争日益紧张,物资缺乏,伪满洲国相继出台一系列经济统制法令控制物价,对违反者一律按“经济犯”论处,并在市公署和警务处设立组合机构,强制推行价格统制政策。各商家、商号老板损失惨重,派代表找刘警佐周旋,一切打点由各家均摊。“两袖清风”的刘警佐一口回绝,声称国家法令大于一切,不收一分一文。众人以为他不好意思当面接钱,骑马来到乡下,把钱送到他家。

他们来到刘家,以为走错了门。只见两间小草房歪歪斜斜,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刘警佐的老爹老妈无钱治病,一个躺在炕上哼哼,一个趴在炕沿上叫唤。

院子里,刘警佐的老婆光着膀子搓糜子。街上水坑边,几个孩子一丝不挂,和一头猪玩烂泥。众人含着眼泪说明来意,刘警佐老婆坚决不收财物。

众人把钱和礼物放下就走,刘警佐老婆提起来扔到街门外。这一切,刚好让稻原派去捉拿的稽查人员堵个正着。刘警佐到乡下破获一起盗马案,不知道商人们去他家送礼。稻原早就在实施恶毒计划,他一直蒙在鼓里。

刘警佐和这些商家、商号老板被抓到警务科,以行贿、受贿案关押受审。他被撕下警徽,摘了大盖帽,和商人老板们一起关进监牢,被宪兵严刑拷打。

刘警佐的上司对他倍加器重,他也曾和几个同事海誓山盟。当他遭到灭顶之灾时,谁都不为他说一句好话。他被判死刑,在押往刑场的途中逃脱。

刘警佐回家一看,眼前的惨像让他一头栽倒在地。老父亲和老母亲被日本宪兵活活打死,几个孩子被扔进水坑子里淹死。他老婆疯了,光着身子跑往野外,被狼吃了。刘小脑袋当警佐时太廉洁,家乡人没沾到半点好处。大家还因为他当汉奸丢人现眼,都在看他热闹。本家本当都因为他而遭殃,能躲就躲不能躲关门上锁。他挨家挨户把头磕破,求人帮他安葬全家老小,然后不知去向。

季霖庭在屯边坐到天黑看不见人,起身往家走。他走了一天一宿,第二天头午回屯,吃了点饭强撑着一条半腿,硬着头皮来到屯南向亲家“报喜”。

他一进门喜气洋洋地作揖:“我姑爷当上县长了,我们季家攀上高亲了!”爷爷一脸不高兴:“你亲口说我儿当了皇帝,怎么变成县长了?上任了吗?”季霖庭忙改口,说:“我姑爷头一年当县长,以后再年年高升。”爷爷说:“等我儿子当上皇帝,不知猴年马月。”他撇下季霖庭,出去套车。奶奶问:“你到哪儿去?”爷爷说:“我到大林家店,到我儿衙门里坐一坐。”

季霖庭吓得赶紧拦住,说:“亲家,我姑爷先到黑河那边当县长。”爷爷问:“黑河在哪儿?”季霖庭说:“老远了,河对面是老毛子俄国。”爷爷问:“得走多少天能到?”季霖庭说:“赶车得走两年半,拿步量得八年整。”

爷爷后悔放走儿子,说:“现在兵荒马乱,满洲国是兔子尾巴长不了,还是不当县长好。妈了个巴子!我儿子不当县长了,你把他弄回来吧,现在就去。”季霖庭说:“亲家,我姑爷当县长已是木已成舟,官身不由己呀!”。

季霖庭离开之后,爷爷奶奶相互埋怨,都怪对方让儿子去当县长,守家在地比什么不好。再说儿子成了亲,让儿媳妇在家里守活寡,两头不上算。

那天要不是季淑清在家里,两个人又得打翻了天。

几天后,一连下了四十天雨,“春脖子”短还患了“克山病”,成了大脖子烂脖子,地里全是烂泥下不去脚。雨停了能播种了,不是“立夏到小满种什么都不晚”,也不是“过了芒种不可强种”,节气过了“小署”,早晚了三春。

爷爷这才明白季霖庭在耍弄他,抹不下脸当着儿媳妇的面揭穿。儿子没当县长没去黑河,季霖庭不知道去了哪儿。爷爷没心思整地,到处寻找儿子。

那些日子,屯里屯外没晌没夜,不时响起一阵阵“得得”的马蹄声。人们都以为来了胡子和日本鬼子,吓的没处钻没处躲。爷爷和季霖庭早起晚归,左一趟右一趟,骑马奔波在大草甸子上,找遍屯屯落落,也没见到父亲影子。

有人说,里城家少年开枪打死“狼探子”投了胡子,被日本人烧死在地窨子里。有人说少年没死,连累大营子被小鬼子杀的鸡犬不留,烧的寸草不剩。

还有人说,少年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专门杀叛徒内奸报仇。

爷爷跑断马腿愁断人肠,人没找到土地撂荒,什么没赚只赚个两耽误和担惊受怕。季霖庭这头受老婆埋怨那头看亲家脸色,什么没赚赚了个两头不是人。

眼看地皮干了能下去人,爷爷停止寻找。他在“老鱼坑”地里播种,有苗不算秃,能收多少算多少。他一边撒种一边洒泪,不知种的是豆子还是苞米,只知道种下苦果。他恍恍惚惚,一会儿在沙岗后一会儿在南碱沟,儿子一会儿在窝棚里一会儿变成血乎林拉的死尸。他想起对儿子做下的狠心事,悔恨交加,大骂自己不是人,对不起儿子。儿子什么时候回来,他什么时候带全家搬回里城小西山,死活在一块儿。都说鲁一次朗被儿子杀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就别过了。他彻底醒了脑子,那些荒唐想法烟消云散。

他让季霖庭去大林家店,打听儿子当没当上县长。他想起季霖庭梦中借他三百个大铜子儿,被他以假当真涨到一千块,一文钱彩礼没拿白娶了他闺女,真想给他磕头赔不是。边里边外没有比自己更缺德的人,死多少回都不冤。他又一想,自己左一番右一回地被他当猴耍,恨的咬牙切齿,他自作自受倒霉活该。

奶奶对季霖庭的话深信不疑,儿子肯定当上县长,吃得下来睡得着,心盛如火又心静如水。自从儿子当上“县长”,她再也不上黄狼神了。

过去奶奶睡觉,除了被黄鼠狼迷住,一宿到亮没有半点声音。奶奶现在睡觉,头一碰枕头“嗷嗷”打鼾,“噗噗”吐气。爷爷心烦意乱更睡不着,气的受不住,捏住奶奶鼻子不放。奶奶憋醒后没好气地说:“儿子在家时让你贬损欺压不出息人,小苗压在石板下,哪有出头之日?儿子离开这个家,鱼游大海鸟飞天空。幸亏儿子出去了,要是出不去,得被你这个当爹的活活折磨死。外面再不好,也比睡老鱼坑窝棚让花脸狼吃了强,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爹吗?”

奶奶相信儿子当上县长,爷爷也犹豫不决。万一满洲国不倒台,把儿子追回家,更吃亏了。儿子当县长,不能让季淑清拖后腿,得悔了这门亲。

隔着屯南屯北一趟街,季淑清半年没回一趟娘家,忙里忙外做家务。奶奶认为,儿子不在家媳妇不生养,有她没她都一样。季淑清为了董家心甘情愿守活寡,让爷爷奶奶感动。奶奶说:“能黄了你们老季家也不能黄了我们老董家。”

季淑清很感动,说:“云程一定能回来。”爷爷天天给几匹马挠痒痒梳鬃毛,那天,挂在马厩梁上的马挠子不见了。爷爷怀疑,季霖庭偷走马挠子做道具唱曲儿,还不能和儿媳妇说。他又买了一个马挠子,几天之后又不见了。

爷爷买了第三个马挠子,拿了老洋炮躲在马厩里守了几宿,又不丢了。没过几天,三匹马没被人牵走,马笼头被什么人抹走了。

爷爷和在小西山一样,鸡叫头遍就醒,鸡叫二遍起来,鸡叫三遍吃饭,摸黑下地。不管什么活,他一直干到傍晌,然后回家吃饭。边外人除了懒,火上房不着急,有事没事先抽袋烟,一直到下半晌,只往家里进人不往外面走人。

每天,爷爷从地里回来,给马饮水添料,去大井挑水,挑满水缸放下水筲,把院里院外扫的干干净净。活干利索,他进屋上炕吃饭,吃完饭消消食睡觉。

季淑清过门之后,奶奶彻底交班,一天三顿饭撒手不管。每天早饭,季淑清给爷爷熥一碗鸡蛋水。在小西山一个鸡蛋一勺白糖,现在三个鸡蛋两勺白糖。

三伏天热得喘不上气,屯子里仅有的几棵树上,传来一声沙哑的蝉鸣。接着,成千上万只蝉“呜哇”“呜哇”大叫不停。小西也从最热那天开始,蝉从早到晚叫个不停。寒蝉催促懒老婆,“天要冷了,赶紧做棉衣棉被了。”

蝉鸣并没惊醒季淑清,没动针线没做棉衣棉被。她哪里知道,这声蝉鸣改变了自己命运,成了受气媳妇。这声蝉鸣也让奶奶“千年的媳妇熬成婆”。

从此后,奶奶的家务活减少大半。她指手画脚挑儿媳妇毛病,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没有对的地方。家里家外天上地下,鸡鸭鹅狗锅碗瓢盆,都因为季淑清没闻蝉而动而出错。仿佛冬天马上来临,季淑清夜以继日地拆洗棉衣棉被,刚上秋已经做好。奶奶数落到什么东西,她把什么东西搬一搬挪一挪。奶奶说猪食没热透,她再把猪食热一遍。奶奶说锅碗瓢盆不干净,她再把锅碗瓢盆刷一遍。

奶奶非说地没扫,为了加重事态,不用季淑清动手,自己把屋里屋外冒烟咕咚重扫一遍。季淑清一年没回趟娘家,仿佛嫁给董家就和娘家一刀两断。

季霖庭两口子不来董家,爷爷奶奶也不去,仿佛成了亲家也成了冤家。季淑清不顶嘴不辩解,做的比以前更好,仍没阻止婆婆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姑姑长成窈窈窕窕的大闺女,一朵艳丽大烟花,三里五屯出名。她整天打扮,从来都是花枝招展。她东家出西家进一点活都不干,奶奶从来不支使。

她绰号叫“董大烟袋”,只要出门,手里必拿一杆大烟袋。她不抽烟时也像挽花一样挽挽拉拉,把大烟袋当成花棍耍。有男人挑逗时,大烟袋就是她的自卫武器。她不管到谁家,先在地上抽完一袋烟,再上炕玩猪骨头“嘎啦哈”。

她在炕上嫌大烟袋碍事,用纸卷烟。她的烟卷的粗粗的长长的,一支烟顶两支半。她一双细嫩的手被烟熏的焦黄,满口牙齿焦黄。

季淑清抽根烟,奶奶叨叨咕咕没完没了:“东南晌西南转,鸡刨狗挖不着急不上火!嘴窟窿不是灶火坑,烟袋杆不是烧火棍,烟袋锅不能烀猪食!”

季淑清烟瘾再大,也等奶奶不在家时再抽。姑姑抽烟奶奶不但不管,还乐得“嘎嘎”夸奖:“看我这大闺女,抽烟跟拉风匣烀猪肉似的,好锅底!”

叔叔长高一个头,每天一大早去大草甸子下套子,午后再去“收秋”。叔叔下半晌回家,拖着一架用梢条扎的花轱辘车,上面栓着花花绿绿的彩条。

叔叔套住丹顶鹤制服之后,从兜里掏出一截秫秸,把鹤嘴撑开。然后,他用细绳捆住丹顶鹤翅膀和双腿,戴牢用红纸糊的皇冠,塞进花轱辘车里。

拉车的不是骡子不是马,有时候是狍子有时候是黄羊有时候是狐狸,乖乖听候叔叔的指令。叔叔的花轱辘车一进屯子就大声喊:“皇帝驾到——”

人们从家里出来看热闹,从车窗里,戴着“皇冠”的丹顶鹤探头探脑。它大张着尖尖大嘴合不上,像无声呼喊,无声地引吭高歌。

奶奶一边眉开眼笑张开双臂迎出来,一边喊:“看我老儿子又套回野物。快拿刀抹脖子,拿盆子接血,烧水秃娄毛,晚上炖肉吃好嚼古!”

姑姑有事没事,把嫂子当丫鬟使唤。早上,季淑清做好饭,姑姑从被窝里伸出头:“嫂子,我裤子洗好了吗?”季淑清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进屋打开柜门,把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板板整整的裤子拿出来,递给姑姑。

冬天,季淑清把姑姑和叔叔的棉袄棉裤放在褥子底下捂烫,穿上时滚热。

季淑清到外屋刚掀开锅盖,小姑又喊:“嫂子,把我的鞋拿来!”

季淑清赶紧放下锅盖,进屋给小姑拿鞋。

叔叔和姑姑不一样,从来不麻烦嫂子,同情嫂子的遭遇。赶上做饭,他帮嫂子抱草烧火。赶上喂猪,他帮嫂子提猪食桶。每当奶奶数落嫂子,他替嫂子说话:“谁还没有错?嫂子做错什么了?”每当老儿子发话,奶奶马上无话可说,只一眼一眼地瞪。叔叔不在家,奶奶变本加厉数落季淑清,补偿欠下的挑剔。

里城人勤快,做事刁钻,季淑清在心里埋怨爹妈和“老酒糟”,把自己推进火坑。她知道丈夫不喜欢自己,理解丈夫是念大书做大事的人。

她无时无刻不盼望丈夫回来,让她生个儿子。她能躺在炕上坐回月子,就心满意足。再说婆婆伺候月子,起码不能挑她毛病。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也能来屯南看望她,她想死他们了。她不知道丈夫是死是活,心凉了大半截。她再一想,丈夫死了她得守活寡,丈夫活着她也得守活寡,心更凉到底。

每当这时,她很想抽支烟。但是,她连抽烟的自由都没有。婆婆曾经说过,她六岁做童养媳,在婆婆家遭够了罪受够了气。为什么媳妇一当上婆婆,马上把自己受过的气遭过的罪全忘了呢?反过来,婆婆又开始给媳妇气受。

她发誓:“将来等我当了婆婆那天,一定把儿媳妇当成亲闺女娇惯。”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