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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无色路断人稀 与天敌斗勇斗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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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把铜盆敲破把嗓子喊哑,狐狸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在她们眼皮底下抓走心肝宝贝。井里蛤蟆酱里的蛆,饭里沙子是老规矩。历朝历代的大、小西山人,只和狐狸黄鼠狼打个平手。到这一朝人,狐狸和黄鼠狼怕了几天太爷,以为他“咚咚”的咳嗽声是老洋炮,吓得望风而逃。后来没闻到火药味儿,它们放心了。

奶奶从马家逃出来,第二天赶海经过沙湾底,就看好这块地方。她从密匝匝的洼底草中间走过,就像趟在海滩飞。海滩不能养鱼,偌大的沙湾底却可以养小鸡。粉碎海滩上的海蛎子壳子,小虫子小蚂蚱草籽青草野菜,就是小鸡的天然饲料。但是,狐狸和黄鼠狼不能轻祸祸了。既然听了兔子叫还不敢种豆子了,听了狐狸和黄鼠狼叫,就敢养小鸡。狐狸和黄鼠狼,每时每刻都在琢磨小鸡,人们照样养小鸡。你祸祸我的小鸡,我就要你的命。野兽终归是野兽,看咱们谁能治过谁。

奶奶非在沙湾底养小鸡不可,与狐狸和黄鼠狼斗个你死我活。被公鸡踩过蛋的母鸡下蛋,孵的鸡苗儿壮。十里八村,太奶知道谁家有没出阁的闺女、新媳妇怀上孩子什么时候坐月子。太奶再去谁家画棺材头、为媳妇接生、操办婚礼当忙头,逢上养公鸡的人家,只要鸡蛋。奶奶腾出里屋炕,铺了谷糠埋进种蛋。

春分一过,奶奶和小叔子们上山削树枝子,在沙湾底围起一圈大鸡栏。当鸡雏长成半斤重的小鸡,到了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一大早,奶奶和小叔子们把二百多只小鸡装进笼子,用牛车拉到沙湾底。牛车一出街门口,远远近近的狐狸和黄鼠狼,已经嗅到了百鸡宴的美味。它们以树林和草丛做掩护,也悄悄去了沙湾底,埋伏在鸡栏四外。它们一个个垂涎三尺跃跃欲试,耐心等待餐车到来。

奶奶把缝好的马猴、黑豆人、荷包、小扫帚、小香囊,小桃子、小粽子等,用彩线栓在篱笆上、树枝上辟邪。小鸡被放进栏内,仿佛回到了始祖鸡时代,张开翅膀欢腾雀跃,追逐低飞,捕捉草丛中翻飞的蚂蚱。沙湾底已被死亡阴影笼罩,奶奶仍蒙在鼓里。她这么快实现了愿望,心里高兴,和几个小叔子唱“对花”:

你说一,我说一,

什么花开在水里?

荷花开花在水里。

你说二,我说二,

什么开花包指盖?

夹桃开花包指盖。

你说三我说三,

什么开花叶儿尖?

辣椒开花叶儿尖。

你说四我说四,

什么开花一身刺?

黄瓜开花一身刺

……

开宴的时刻到了,一群群狐狸从篱笆上“嗖”“嗖”窜进鸡栏,刮起一阵阵死亡旋风。一群群黄鼠狼是一股股黄泥汤子,从草丛中鸡栏缝隙钻进去。经验丰富的狐狸和黄鼠狼,咬死一小鸡之后马上拖出鸡栏,就近扒坑掩埋,回去再咬再拖回来再掩埋。到了夜里,它们再一只只拖回洞穴,和子女们长期享用美味。

初出茅庐的狐狸和黄鼠狼鼠目寸光,一见到小鸡迫不及待大快朵颐。奶奶虽然有所准备,还是小瞧了狡猾和凶残的野兽。她很快从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带领小叔子们手持棍棒冲进鸡栏,拼命驱赶追打。狐狸和黄鼠狼太多,跑得又快。他们顾此失彼分散兵力,两个爷爷又上了狐狸的当,追赶几只故意装瘸的狐狸,跑了一大圈才回来。在野兽眼里,棍棒是雕虫小技,根本没有威胁。爷爷们没打着野兽,倒误伤了不少小鸡。野兽们肆无忌惮如入无人之境,把鸡栏内变成了杀场。小鸡绝望的嘶鸣,人的呼喊,沙湾底成了恐怖之地。到处是鸡毛、鸡血和死鸡。有的小鸡被吓死、吓瘫,有的原地不动。活着的小鸡挤成一堆,中间窒息而亡。偌大一栏小鸡雏,转眼间伤亡殆尽。只有两只小公鸡被死亡唤醒飞翔功能,飞过高高的天空,宁肯落进大海里面溺死喂鱼,也不死在天敌利齿之下。

只有作恶多端而又阴险狡猾的老狐狸和老黄鼠狼们,稳坐钓鱼台,在暗处坐山观虎斗。它们看人类没有任何致命武器,观察周围没有埋伏陷阱套子,几个人疲惫绝望跑不动,才优哉游哉地出来收拾残局。有的一次拖走五只小鸡。

看到眼前的惨象,乐极生悲的奶奶大哭了一场。相反,更增加了她在沙湾底养小鸡的决心。小叔子们回去拿踩盘和夹子,被奶奶阻止。狐狸和黄鼠狼都有灵性,不能随便冒犯。她和小叔子们在沙湾底修了一座狐仙庙、一座黄仙庙,分别供奉狐仙和黄仙。她烧香磕头,求狐仙和黄仙高抬贵手,放过她的小鸡。

秋天,奶奶往沙湾底鸡栏放进一百只小鸡,又被咬死。人的天敌是身边小人,惹不起躲得起。狐狸和黄鼠狼是小鸡的天敌,遇上就得死,无论如何躲不过。鸡栏只能圈住小鸡不往外跑,根本挡不住狐狸和黄鼠狼。信神有神在不信泥坷拉块,供狐仙黄仙那一套根本没用。奶奶痛下决心,非制服狐狸和黄鼠狼不可。

对付黄鼠狼,下夹子就行。二爷懂木匠活,用竹片、销子和绳套做夹子,取名“吊死鬼”。黄鼠狼钻鸡栏触翻销子套住脖子,越挣越紧很快被勒死。对付狡猾的狐狸,绝没那么简单。在什么位置下踩盘,伪装如何巧妙,狐狸隔都能闻到,绕过危险位置往来自如。二爷用竹弓、木桩、销子和木棒,设计“扫大棒”。黄鼠狼身体细小,贴地皮行动,触不犯“扫大棒”。这回该有狐狸好瞧的了。

二爷把上千只“吊死鬼”挂在鸡栏上,把几百只“扫大棒”埋设在草丛里。奶奶把五十只小鸡放进鸡栏。为不打草惊蛇,奶奶和小叔子们到大坝上隐蔽。

不一会儿,鸡栏抖动着向四外扩张,响起一片“吱吱”惨叫声。栏内小鸡“嘎嘎”叫着,到处躲藏。直到鸡栏停止扩张,“吱吱”声逐渐消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小鸡们恢复常态,有的追逐蚂蚱,有的饮水,有的在凉棚下休息。

只有狡猾嗅到了人类的阴谋,躲在暗处冷静观察。等黄鼠狼触犯夹子扫除障碍,它们放心大胆地钻出来,越过“扫大棒”,毫发无损跃进鸡栏,就像兵匪屠城。这次鸡少狐狸多,几只狐狸争夺一只小鸡。顷刻间,五十只小鸡见了阎王。奶奶心如刀割,几个爷爷万分沮丧。狐狸们们没料到,在撤退时倒了大霉。

它们嘴叼小鸡,绊绊拉拉触翻了草丛中的“扫大棒”。几百根大棒发威横扫。草屑、草籽、蚂蚱、飞虫、田鼠、蛇,和着沙土灰尘、血滴脑浆、沸沸扬扬的皮毛,扬场一样飞向半空。棍棒抽击动物的“噗嗤”“噗嗤”声、腿断骨头折的“嘁嗤喀嚓”声、呜咽声和尖锐的惨叫声,让人头皮发乍。死里逃生的狐狸,没有一条是囫囵的。有的狐狸拖着条断腿,有的少了截尾巴,有的缺了半个下巴。一只狐狸被扫断一只前爪,走一步脑袋触一下地,好像拣石头报仇。一只狐狸少了截尾巴,成了被剪秃尾巴的小鸡,趔趔歪歪跑不直。一只狐狸的嘴巴没了,一边跑一边不住甩血。一只狐狸被扫断两只前爪,两只后腿一蹦一蹦跳跃着逃命。

奶奶和小叔子们提着棍棒下了大坝,跑进沙湾底。只见篱笆外面,狐狸非死既残。死去的狐狸有的脑浆崩裂,有的断了脊梁骨,横躺竖卧干乎乎一片。有的狐狸外表好好的,但受了致命内伤,再是被打掉腰子全身瘫痪。一只四条腿被打断的狐狸,躺在地上动弹不了,像虫子一样咕涌,见人过来还笑眯眯示好。

鸡栏上吊满黄鼠狼,像挂在网上的一条条鲅鱼。草丛里,一只只黄鼠狼被勒死。它们垂死挣扎拼命后挣,把身子拽成直线。大家将野兽剥皮,熟好后拿到永宁城去卖。吃了狐狸肉和黄鼠狼肉,除了避邪,还是治疗疑难杂症的良方。

小鸡是奶奶终生的好朋友,狐狸和黄鼠狼是她永远的敌人。绝大部分黄鼠狼被“吊死鬼”消灭,山上几只残狐狸也成不了气候。奶奶和小西山的女人们松了口气,这回可以放心养小鸡了。死里逃生的狐狸一心一意繁殖后代,扩大种群准备报仇。它们行动更诡秘,杀害小鸡的手段更残忍。它们设置哨兵,时刻监视奶奶的去向,不断到沙湾底和屯子里骚扰。残狐和行将就木的老狐狸,舍身触翻“扫大棒”,为青壮狐狸开道,一次次血洗沙湾底。奶奶撤了鸡栏恢复家养,狐狸仍挨家挨户清剿根除,一只活鸡不留。不彻底端掉狐狸老窝,别想养得成小鸡。

奶奶会码蹄印,家里丢了青苞米或者瓜果,她拿苞米窝子和瓜蒂果核,码脚印到小偷家对证。有天晚上,圈里毛驴抹笼头跑了。天亮后,奶奶顺蹄印码到李屯“狗眼”家。奶奶把耳朵贴在磨房墙上,里面“轰轰”推磨。她推开磨房门,可怜的毛驴正在汗流浃背地出苦力。“狗眼”乖乖承认:牵了瞎驴干私活。

奶奶上山赶海,都在脚下辨别狐狸爪印。狐狸们想出各种诡计,和奶奶斗智斗勇。它们出行没有固定路线,故意把爪印踩得深浅不一乱七八糟。它们时而南辕北辙,时而顺着兔子道行走。它们时而倒退着出去,再倒退着回来。它们一边跑一边转圈子跌倒爬起,制造狼和狗激烈打斗的假象。有的狐狸蜷起一条腿装成瘸狐,仿佛涉水过了南洪子一去不归。它从浅水中趟了几里路上岸,回到西山砬子。它们在山上各处真真假假掏了上百个洞口,只有几条秘密洞口可以串通。

奶奶陷入狐狸的迷魂阵,小鸡被叼光,也见不到狐狸影子。家家户户的小鸡都被狐狸叼光,都埋怨奶奶连累全屯遭殃。二爷在狐狸洞口设下“扫大棒”,扫断了大脑蛋家的一条牛腿。他只算加法不算减法,多呆一天多赔一条瘸牛。

奶奶不断识破狐狸的诡计,只要被她码住爪印,上天入地也别想跑掉。根据爪印,她知道哪只狐狸饿着肚子,哪只狐狸叼小鸡刚回来,哪只狐狸酒足饭饱,哪只狐狸散心跑骚。狐狸或被“扫大棒”打死打残,或自投罗网被生擒活捉。它们在地面上沾不到半点便宜,在地下构筑更加隐秘复杂的洞网,继续祸害人。

那天,奶奶装做赶海骗过狐狸眼线,从地东头绕回家里。狐狸刚叼走她藏在囤子空最后一只小鸡,拖上西沙岗子。奶奶脚跟脚追到沙湾底南头小山坡上,狐狸在眼皮底下不见了。小山坡上长满了山枣棘子,别说狐狸,连刺猬都得绕着走。

小山坡四外,生长齐刷刷的大杨树,树干托举着郁郁葱葱的树冠。

奶奶抬头望去,树冠之间露出一块蓝天,就像一只蓝狐狸。她围着小山坡仔细寻找,在一丛山枣树上,发现一根鸡毛。她立刻识破狐狸的诡计,是做出主洞口藏在小山坡上面的假象。她又失算了,中了狐狸调虎离山的诡计。

打这往后,狐狸大白天进院叼小鸡,人们刚追出屋子,顿时没了踪影。有的狐狸进屋里抓小鸡,没出屋也不见了。奶奶没了爪印可码,成了聋子瞎子。二爷再艺高胆大,也不敢把“扫大棒”下在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和屋子里。

深挖洞、放水灌,都无从下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人,欺不了天。奶奶经过秘密跟踪,查清所有狐狸洞,仍无法确定主洞口。

那天傍晚,奶奶站在大鼓堆上。只见西天根的火烧云,点燃了沙湾底南头的小山坡。她确定狐狸的主洞口,仍在小山坡上,奶奶当即决定,火烧小山坡。

晚上,小西山的男人们兵分多路,车拉人扛,把木橛子、劈柴运到山上。彻底断掉狐狸退路,大伙儿把粗粗的木橛子,用榔头铆进上百个真、假洞口,将小山坡围的水泄不通。大伙儿手持木棒,支起一圈圈围网,让狐狸插翅难逃。

人们在小山坡上面堆满劈柴,撒上用皂角、尖辣椒、胡椒、朱砂、金银花、狼毒等秘制的“烟火剂”,浇上几大瓶洋油。棍头董万开点燃劈柴,把小山坡烧成一座火焰坡。火光将四外的大杨树映成了火树,炽热的火焰烤得人脸麻酥酥发烫。强大的抽力,将辛辣的烟雾抽进坡顶,顿时,狐狸的主洞口暴露无遗。

洞里狐狸们来不及逃跑,被毒烟熏得到处乱钻。所有出口都被木橛子铆死,狐狸再能耐,重新掏洞已经晚了三秋。几十条副洞里面的狐狸,全调头涌向主洞口。前面的狐狸没有退路,被烟熏火烤“吱吱”哀叫。后面的狐狸“吭哧”“吭哧”喘气,“咳咳”地咳嗽。狐狸们没有任何退路,只剩下拼死一搏。

它们忍受烟熏火烤,一只紧紧地顶住一只,一点点向主洞口外面挪动。气不够喘它们停下来,把嘴巴拱进土里,慢慢地恢复呼吸。大火烧到白热化,毒烟挟着火龙抽进洞里,洞口被烧成通红的炉膛。靠近洞口的狐狸,皮毛被烤出刺鼻的焦糊味儿。头狐再不冲出去,不但自己被烤糊烧焦,也挡住后面同类的生路。

头狐是只强悍的公狐,皮毛冒烟起火。它义无返顾地飞窜出去,一头撞进火堆,随即成了一只火狐狸。它“嗷嗷”尖叫着激励同类,身体“腾”地爆起蓝色的焰火,逐渐停止嚎叫。它的骨架烧成焦炭,仍站立不动,直到化为灰烬。

后面的狐狸一只只跃出洞口,也一头头撞进火堆,成了一团团火球。被烧焦皮毛的狐狸凄厉惨叫,在火海中上蹿下跳,徒劳挣扎翻滚。融化的狐狸皮肉脂肪,二次燃烧更加猛烈,“噼噼啪啪”爆起蓝色闪电般火花,腾起几人高的烈焰。烧熟的狐狸肉一股浓烈的臊味儿。烧焦的狐狸骨头,比臭脚丫子还难闻。

狐狸骨架横躺竖卧,在火堆中间凝结成一砣砣焦炭。碳状物越积越高,阻止了大火的燃烧,火焰逐渐减弱。大伙儿用长杆子将炭状物挑开,再添新柴,让篝火始终保持在白热化程度。小山坡被烧红,草木化成灰烬,坡高矮了半截。

周围的青草、灌木和大树被烤着,冒烟起火。裸露的畜粪被烤干燃烧,扯出一缕缕细线般的白烟。火光映照下的人影不住跳跃,随着蒸汽一抖一抖。

蛾子、金龟子、屎壳郎、马蜂、蝗虫、蜻蜓、蚂蚱等昆虫被火光吸引,没等接近火场就被热浪点燃双翅,“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被一只只宽厚的大脚丫子踩得“噗叽噗叽”响。山鸡、黄鹂、喜鹊、野鸽子等鸟儿,惊慌失措飞临火场上空,刚想逃离羽毛已被烤着,燃成一团团火球,哀鸣着向四处坠落。

大伙儿的脸被烤得灼痛,火烧火燎,个个汗如水洗,没有一个怯阵。断后的是一只强壮的公狐狸,瞅准人类添柴之前的间隙,“嗖”地一声从火堆上空飞蹿出去,成功突围。万分可惜的是,它一头撞进外圈的罗网里面,动弹不得。

大伙儿扑上去争抢,都想得到一块狐狸皮做皮褥子。当然,董万开最先抢到了死狐狸,放进花支笼子里。装死的狐狸乘人不备,跳出花支笼子逃跑。它没跑出几步,被人们围追堵截用乱棍打扁,像装了一狐皮袋子的狐肉酱。

奶奶刚要敲铜盆发信号回屯,屯中传来剧烈的铜盆声,女人和孩子哭喊声,老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小鸡绝望的惨叫声,狗的狂吠和牲口嘶鸣。

大伙儿不知道屯中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呐喊一边向屯中跑去。大伙儿刚到老王家后院,被辛辣的烟雾呛的喘不上气,用衣裳捂住嘴和鼻子。小西山被密不透风的大杨树覆盖,平日里做早饭的炊烟,傍晌才能散尽。此时,屯中已被浓浓的毒烟所笼罩,大伙儿几次进屯被呛回来。大伙儿在山上熏狐狸,毒烟怎么灌进屯内?难道狐狸也会小搬运?有人拼命呼喊家人,有人号啕大哭,有人磕头祷告,有人到盐场、大西山搬兵。天亮后毒烟散去,大伙儿进院,只见门窗里面蒙了厚厚的被褥。外面的人拼命呼喊,砸门,里面的人才敢掀开被褥,打开门窗。

大伙儿在院内院外、屋里屋外搜寻,惊讶得目瞪口呆!家家户户院子里,墙根,墙内,猫洞下,炕洞子,都被狐狸掘了洞口!山上狐狸洞里,除了打头和断后的两只公狐,全是老弱残狐,都被熏死烧死、撞进罗网打死。精壮的狐狸、母狐和小狐狸,提前顺沙岗后秘密洞口安全转移。它们血洗小西山,为死去的狐狸报仇。它们比老虎还凶猛,比狼还残忍,比豹子还凌厉。它们一进屯,群狗出来迎战,不被咬死咬残也被活活吓死。愤怒的狐狸撕开家家户户的鸡窝门,一只不留地咬死所有家禽,再咬伤大牲畜。留守的女人和老人们,拿起铁锨镢头菜刀铲子烧火棍,一边和疯狂的狐狸搏斗,一边敲铜盆向山上报警。除了牲畜和家禽,人也被狐狸咬伤不少。倒灌的毒烟弥漫小西山,狐王一声令下群狐撤出屯子,过南洪子去往西庙山。此后若干年,山上的狐狸形单影只,黄鼠狼寥寥无几。

深更半夜,爷爷被惊醒,看见地上有个老太太,摸摸索索絮絮叨叨:“东淘淘西淘淘,淘个萝卜压咳嗽……”奶奶和父亲都没醒,爷爷一动不动装睡。

住了一会儿,老太太不见了,地上没了动静。爷爷刚要睡过去,天棚上的耗子“吱吱”叫,细听在说人话:“我不说话我不是哑巴,我不动你我不是怕你,我不见你我是瞧不起你。我来了就不走了,不走了你就不得消停了。你不得消停了,就有你好看的了……”爷爷迷迷糊糊刚睡着,又被轻轻的笑声弄醒。

爷爷看奶奶和父亲仍在酣睡,以为自己听岔耳。他再也睡不着,大睁眼睛看着窗户纸。一只只飞来飞去的蝙蝠影子,穿透窗户纸,在窗棱上倒挂身体。

爷爷在枕头底下摸,朱砂没了。爷爷细听,耳边蟋蟀“瞿瞿瞿瞿”的叫,也在愤怒地说人话:“你欠我九间房还我百石粮!大布三百尺土地三千里!子孙没饭吃饿死千万只!火不热炕曲不能唱衣不暖心水不拔凉!秋后算账秋后算账秋后算账秋后算账……”爷爷以为还是黄鼠狼闹妖,悄悄起来,拿过老镢头。

这回找到那只老黄鼠狼,非送它上西天不可。他找遍囤子空和旮旯犄角,什么都没发现。奶奶没上黄狼神,一觉睡到大天实亮,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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