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成太英雄救美一场空 董希录横刀夺爱睡石炕(1/2)
白成太从沙湾底回到沙岗后,装做在地边拔草,心神不定地往盐场那边观望。盐场大姑娘钻出大树林子,去了北海。他赶忙拿了鱼叉和挂网,也去北海。他来到老牛圈上面,只见天高海低,以为天塌地陷了,赶紧趴在地上。以往这个时辰,潮水刚退一半。青石线刚露线,三块石才露尖。他探出脑袋往下看,只见青石线成了青石山,三块石成了三石山。他撇进海里的几十柄渔叉,乱七八糟地晒在海底阳光下。礁石边、浅水中、沙滩上,鱼鳖虾蟹横躺竖卧、欢蹦乱跳。更让他血脉贲张的是,大流里面孤石上,大姑娘正在脱裤子。
他恍然大悟,大姑娘早已知道他的心思,裤子都为他而脱了!他激动得一跃而起,差点儿一脚踏空跌下悬崖。他上坡下坎狐狸般轻灵,一道道壕沟一跃而过。一簇簇半人高的树墩子,他几乎飞过去,一口气跑向羊鼻子。他站在山顶往下看,眼前情景更让他惊心动魄!一道道高墙般的巨浪“轰隆隆”自天边而来,翻滚着涌向岸边。赤条条的大姑娘一丝不挂,正在波涛里垂死挣扎!
他扔了渔叉和挂网,从山顶上飞奔而下,不顾一切冲向海滩。
此时,爷爷已经凫水来到大姑娘身边,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上托举。两个人身上光溜溜滑溜溜,被浪涌托起来抛下去。大姑娘身子越来越沉,他在大浪里难以招架自己,更别说救人。白成太刚下到海里,一个开花浪将他卷成春饼,被齁咸的海水呛蒙。他挣扎着往岸上凫水逃命,董希录在里面大喊:“快帮一把!”他光顾着看海里面大姑娘,连岸上一个人下到海里都不知道。他顿时清醒,豁上被淹死,也不能把好事让给董希录。他憋足一口气扎进水中,在董希录身边露出头。他托起大姑娘的另一只胳膊,三个人在浪涛里沉浮。借着大浪的推力,他们一波波地往岸边靠近,双脚终于触碰海底,离岸边已经近在咫尺。
翻卷的巨浪,接连不断涌上来,“轰隆轰隆”砸在海滩上。两个人托着大姑娘刚要上岸,铺天盖地的开花浪从头顶上砸下来,将他们卷回大海。
大姑娘浑身瘫软,再不上岸控水就没救了。海水涨到石炕半腰,爷爷顿时有了主意。靠上石炕把人托上去,大姑娘才有救。他对白成太大喊:“上石炕!”生死关头,男女没了禁忌,女人没了羞耻。两个人一起努力,托着大姑娘迎着浪涌,终于凫到石炕边。石炕立陡立崖,炕磴成了浪道,别想把一个大活人弄上去。白成太喊:“上不去!”爷爷喊:“把住了,别松手!”
爷爷一个猛子扎进海底,蹿出海面,抓住炕沿脚踩炕蹬爬上去。他趴在石炕上,一只手伸向海面。白成太憋足一口气,在水底下抓住大姑娘双脚,用力往上托举。爷爷抓住大姑娘腋下,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她弄到石炕上。
大姑娘躺在石炕上,圣洁得如同小龙女。她昏迷不醒,不知道赤条条的自己,暴露在两个赤条条的男人面前。她更不知道,今天不逢上百年大龙潮,也得葬身沙湾底北头大坑里。光天化日之下,白成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丝不挂的心上人。大姑娘皮肤细腻,是龙须菜熬成的琼脂。她双乳高耸,是晨雾缭绕中的龙潭山和老帽山。她表情安详,是月亮刚刚升起在海面上。白成太目光迷离呼吸急促,一时间手足无措。他只色迷迷地看,有董希录在场,还不敢有过份举动。
大姑娘一动不动,脸色青紫。爷爷俯身为她控水,被白成太一把拉开,可怜巴巴地说:“你还年轻,还能找个好媳妇。我跟了她多少天了,让给我。”爷爷说:“你有了家口。”白成太苦笑着说:“她是杀牛婆,不是我的家口。”
爷爷大声说:“不是你的家口怨你是牲口!再耽误她就没救了!”白成太蛮横地说:“我今天要个死的也值!”说着扑上来,被爷爷一把推个踉跄。
白成太以为董希录要吃独食,把大姑娘扔进大海也不让。他又扑上来抢夺,被爷爷狠踹一脚,“扑通”一声掉下石炕。爷爷抱起大姑娘翻过身,把她肚子放在自己大腿上,不住拍打后背。大姑娘“哇哇”吐出一滩海水,肚子一点点瘪下来。他把她放在厚厚的干龙须菜上,再用龙须菜盖住脸和全身。
大龙潮涨得快退得也快,海面风平浪静。白成太顺石磴爬上石炕,凶狠地说:“你想吃独食?做梦吧!”他伸手去拽爷爷,爷爷肩膀一拧挣脱。他去抓大姑娘身上的龙须菜,被爷爷挡住。他发疯般用拳头“噗嗤”“噗嗤”猛打,爷爷不还手也没回头。大姑娘缓过来喘上一口气,爷爷也松了口气:“你可活了。”
大姑娘乳峰高耸,龙须菜不住起伏。白成太可怜巴巴地说:“董希录,我打你不对,你回家吧。”爷爷说:“我走了她怎么办?”白成太说:“她已经是我的人了。”爷爷嗤之以鼻:“她是你的什么人?”白成太说:“你别管。”
爷爷大声痛斥:“你有妻室还想糟蹋良家女子,知法犯法!”白成太说:“没有我你也救不成,不能把她让给你!”爷爷眼睛一瞪:“想打?”白成太说:“打就打。”爷爷说:“怎么个裁法?”白成太蛮横地说:“我嬴了她归我,我输了把她扔进海里喂鱼。”爷爷说:“这些海物是她拿命换的,别弄糟蹋了,我们到岸上。”白成太恨不得马上得手,霸道地说:“到哪儿她都是我的人。”
两个赤条条的男人坐在岸上,仿佛一对海叶子久别相逢,频频碰杯倾诉衷肠,举起鹅卵石你一下我一下,“嘎嘣”“嘎嘣”敲在对方脑壳上。一会儿工夫,两颗脑袋鼓起一个个鸡蛋大的血包,变成两颗血葫芦。爷爷先住手,任白成太敲自己脑袋。白成太狠狠敲过三下,伸过脑袋,哪怕被敲碎也要坚持到最后。
满头鲜血的爷爷狡黠地说:“你多打了我三下,我不打了,你输了。”白成太伸过脑袋:“你打我六下。”爷爷扔了鹅卵石:“一下都不打了。”白成太输了,气急败坏起了坏心,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石头用力投向石炕。他当护城兵时,炸弹就投得远投得准,全奉天有名。头几天,一只野鸡落在墙外柳树上,他顺手撸下秤砣撇出去,将野鸡打落。爷爷伸手挡了一下,石头只偏离一点点。
石头飞向石炕,紧贴大姑娘耳边落下,差点儿砸在脑袋上。石头“咚”地蹦起了空,半天才“扑通”一声落进海里。白成太又拣起块石头,没等投出去,被爷爷一把扭住手,夺下石头。白成太往海里冲锋,被爷爷拦住。两个人抓住对方摔跤撕扯,脚往要害处踹,拳头往致命处打,都把对方往死里整。
白成太身材高大,在护城队学过国术。爷爷年轻力壮借力打力,会使寸劲巧劲,逐渐占了上风。他用胳膊死死夹住白成太脖子,一步步朝海里拖去。
他不顾白成太的哀求和威胁,一使劲把他脑袋按进海水里。空葫芦头被灌饱,爷爷把浑身瘫软的白成太拖上岸,拽到被大潮冲塌的沙塄子上,大头朝下自己控水。活了算他命大,死了就地刨坑埋了,也除个祸害。
爷爷下到海里,用海水洗净头上脸上血污,创伤刀割般疼痛。他凫到石炕旁边露出脑袋,等到大姑娘苏醒之后,把她囫囫囵囵地送回家。
桃红被海水连呛带灌,一片漆黑没有亮光,弄不清阴间阳世。她一会儿是上了石炕的小龙女,一个也相不中小西山的光棍。她一会儿是马家童养媳,还在受苦受难。她变成一只洁白的海鸥,掠过一片片大海,到海岛寻找三哥于振铎。她还是条游在海里的母燕鱼,跃出水面张开鱼鳍,飞往大海深处。
她终于浮出海面,眼前漆黑一片,太阳沉下海底。太阳把她拽出大海,她紧抱着太阳不放,一松手,落到半天空一朵云彩上。她朝。一个赤条条的男人把她身子翻过来,拍打后背,吐出一大滩海水。她撕下一块云彩往下扔,为自己遮身。云彩没有轻重,一出手飘走了。两个光溜溜的男人来到岸边,坐在海滩上,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她趁机从云彩上往下跳,正好掉到石炕上,和躺着的自己合为一体。她哭不出来也喊不出声,幸亏身上盖着一层龙须菜遮羞。
下雨的声音,淘米的声音,老李大河发大水的声音,又不像。她听清了,是海水撞在石炕上、再跌回海里。她终于迈过了死亡门槛,猛地醒过来,挣扎着坐起来。石炕上,摆着一条条大鱼、一只只大海螺和一大片海蛎子干。
谁把这些海物放在这里?谁脱了自己衣裳?自己怎么来到石炕上?她一迷糊,躺在龙须菜上。石炕变成一只筏子,向海里漂去。相传很早以前,小西山没有海,全是沙湾底一样的洼地。有一年天塌地陷,这里变成一片汪洋。从大流里漂上一只筏子,丈夫在水里推着筏子,上面坐着媳妇。丈夫把筏子推到岸边,自己被大浪卷走。媳妇哭了三年,筏子变成石炕,丈夫变成海平面。潮水再打,海平面也不高过石炕。桃红的心一阵狂跳,抓过一把龙须菜捂在胸前。
四外连只海猫子都没有,海面连一面船帆都不见。涌动的海水,拍的石炕“啪啪”响。海水慢慢涨上来,接近石炕。半个羊鼻子被海水淹没,一道道浪涌撞上羊脑门,七零八碎地落下来。海滩上生长着茂密的“儿马蛋子”,再往上是一座座沙包子。上面生长着密密匝匝的沙溜草,簇簇狼毒和山槐子。
一面面山坡上,生长成片的驴耳豆和“刺奶果(野蔷薇)”。千百年来,一座座沙塄子沙包子聚而不散,坡连坡纹丝不动,都是植物的功劳。经过大龙潮的冲刷和吞噬,一座座沙包子坍塌,一片片山坡成了断崖。一团团“儿马蛋子”被海水漂白洗净,一片片沙溜草被潮水锼根,变成一铺铺喧厚的棕床。一团团狼毒、山槐子、野蔷薇和野豌豆,悠悠漂往大海深处。等沙包子和山坡再变成海滩,不知道哪年哪月。大海再为自己戴上一圈洁白的项链,也得成千上万年。
像永宁城拉洋片一样的影窗子,一幅幅出现在桃红眼前。她怎么遇上百年大龙潮,怎么脱的衣裳,再被潮水卷走?两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怎么把一丝不挂的自己救上石炕?她一阵脸红心跳,不敢想也得往下想。趁机欺负他的白成太,被董希录按进海里灌死了。救她命的董希录也被潮水卷走,一个好男人和一个坏男人都死了。她虽然活了,也摊上了人命官司。大龙潮没把她淹死,无边的羞耻悔恨和恐惧却要把她吞没。白成太那种男人死了活该,她只为董希录可惜。
威风八面的董希录,把她救活后穿好衣裳骑一匹大枣红马,腾云驾雾去往西天福地,再也回不到阳世。她越想越伤心,一边哭一边念叨,送他上路:
我两眼淌泪止不住,
哭一声救命恩人董希录。
潮水哗哗涨不停,
眨眼功夫一碗平。
头顶晴天蓝盈盈,
谁用云彩堆坟茔?
响雷打鼓你显灵,
桃红说话等你听。
都说有缘来相会,
你黄泉路上头不回。
我每天供你三柱香,
清明端午到重阳……
身后有人说:“我没死。”吓了桃红一大跳。她一回头,一颗全是血包和淤伤的脑袋露出水面,像一只受了重伤的海爸子精。他身子浸在海里,随浪涌上下起伏,不时被一波波浪涌吞没。他两只手像海爸爪子吸住石棚,纹丝不动。
董希录还活着!桃红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被海水淹了?”董希录说:“我从王家崴子回家,看见了。”桃红心疼地说:“你脑袋全是伤,像只血葫芦。”董希录说:“我用脑袋往石炕上顶你,碰的。”是被那个一直想欺负他的男人打的,董希录不说。桃红问:“那个男人让你灌死了?”董希录说:“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别人。”他是怕她抹不开脸,给女人下台阶,故意这样说。
她既感激又羞涩,蜷缩身子,嗔怒地说:“你趁我迷糊看了我是不是?”董
希录低下头:“我把你翻过来控完水,看你活了能喘气,放心了。”
桃红说:“我今天遇上了贵人,你别在海里泡着,上来吧。”董希录说:“我身上一根布丝都没有。”桃红问:“你的衣裳哪去了?”董希录说:“我把衣裳脱了扔在海滩上,被潮水冲走了。”桃红心里一阵甜蜜,柔声说:“你给我铺着龙须菜,还盖着龙须菜。”董希录说:“我铺龙须菜,怕石炕硌着你。我盖龙须菜,怕太阳晒着你。”桃红娇嗔地说:“你还说什么都没看见。”
董希录“嘿嘿”笑了一声。几只海猫子落在石炕上“嘀嘀咕咕”,桃红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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