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黑夜潜伏(1/2)
没有打草惊蛇,示意石头原地潜伏,自己则利用地形,悄无声息地向后撤退,以最快速度返回营地报信。
当栓子气喘吁吁,将情况报告给叶青时,叶青正在沙盘前推演着什么。她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确定不是我们的人?”她问。
“确定!我们的外围哨位不在那个方向。而且,他们的样子……不像真正的山民。”栓子肯定地说。
叶青立刻起身,虽然右腿依旧僵硬,但动作却异常迅速。她找到赵旭日和周瑶,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鬼子便衣?”赵旭日脸色一沉。
“可能性极大。”叶青点头,“他们摸到了溪流边,距离营地直线距离已经不足十里。这说明,我们的位置有暴露的风险。”
“干掉他们?”陈勇在一旁摩拳擦掌。
“不。”叶青摇头,“杀了这两个,还会再来更多。他们会意识到找对了方向。”
“你的意思?”周瑶看向她。
“让他们‘顺利’完成侦察。”叶青走到粗糙的营地布局图前,“但要让他们看到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她要利用这两个探子,给日军传递一份精心准备的“假情报”。
“栓子,你立刻返回,和石头一起,远远吊住他们,摸清他们的来回路线和可能的接应点。注意,绝对不能被发觉。”
“是!”栓子领命,转身再次没入山林。
“团长,政委,我们需要立刻调整营地外围的布防,制造出兵力薄弱、防御松懈的假象。同时,选择合适地点,设置一个‘假营地’,留下明显的生活痕迹,但要巧妙地将真正营地的核心区域隐藏起来……”
叶青快速下达着指令,思路清晰,逻辑缜密。赵旭日和周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赞许。眼前的叶青,虽然身体尚未痊愈,但那个运筹帷幄、冷静如冰的“暗刃”指挥官,正在迅速回归。
抗日团,为叶青的归来,和她磨砺出的新“耳目”,开始以一种更加隐蔽、更加致命的方式,重新运转起来。山林深处,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正在悄然发生转换。而真正的风暴,还在酝酿之中。
叶青的计划迅速得到赵旭日和周瑶的支持。整个抗日团如同一架被悄然拨动的精密器械,开始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一部分战士在叶青的指导下,于真正营地东南方约三里外的一处山谷,精心布置了一个“假营地”。他们搬运来废弃的锅灶,撒上些许真正营地收集来的炭灰,故意留下杂乱但数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脚印,甚至悬挂了几件破旧的衣衫在背风的树枝上。一切都模拟出一个小股部队仓促驻扎、疏于防范的景象。
与此同时,真正营地外围的明哨被部分撤回,暗哨则增加了密度,但潜伏得更为隐蔽。所有人员被要求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活动,炊烟也改为在特定时段、利用山势和植被掩护分散升起,最大限度地降低被发现的概率。
栓子和石头如同两道幽灵,远远缀着那两个日军便衣侦察兵。他们严格遵守叶青“宁丢勿醒”的原则,利用地形和植被完美地隐匿着自身。他们观察到这两个“山民”果然对那条溪流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仔细测量了水深和流速,并在沿途几个关键制高点做了长时间的停留和素描。
“他们在画地图。”栓子趴在岩石后,压低声音对石头说,眼神锐利。
两个日军探子在山里转悠了大半天,最终朝着假营地所在的大致方向摸索过去。栓子立刻派石头抄近路提前返回报信。
得到消息的叶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鱼,快要咬钩了。
她亲自带着两名经过严格训练的新侦察员,提前埋伏在假营地外围一处可以俯瞰整个山谷的密林中。她需要亲眼确认日军的反应,评估自己这番布置的效果。
果然,傍晚时分,那两个便衣侦察兵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假营地边缘。他们隐藏在树后,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许久,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那些刻意布置的痕迹,在他们眼中,无疑证实了抵抗力量的存在以及其“虚弱”的状态。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记录下大致方位和观察到的一些“细节”(大多是叶青想让他们看到的),便迅速沿着来路撤退,显然是要回去报信。
叶青默默注视着他们消失在山林深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她知道,第一步成功了。但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日军不会仅凭两个侦察兵的报告就大举出动,他们必然会有后续的验证,甚至可能是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击。
“告诉团长和政委,鱼已嗅到饵料。按第二方案准备。”叶青对身边的侦察员低声吩咐。
……
小林少佐在指挥部里,仔细听着两名便衣侦察兵的汇报,看着他们粗糙但关键的地形草图,以及那个疑似营地位置的标注。
“确定是抗日团的残部?”小林追问。
“嗨!营地规模不大,估计不超过百人,警戒松懈,生活痕迹明显,应该在此驻扎已有一段时间。我们观察到有少量人员活动,装备似乎也很简陋。”一名侦察兵肯定地回答。
小林沉吟片刻。百人的残部,躲在黑云岭深处,这符合他对游击队现状的推测。那个女指挥官可能生还的传闻,让他对这股残部更感兴趣。若能将其歼灭,尤其是活捉或确认击毙那个名声在外的女人,无疑是大功一件。
但他生性谨慎,没有立刻调动大队人马。
“命令第一小队,配属两挺轻机枪,明天拂晓前出发,由向导带领,对这个疑似营地进行一次突袭试探。若抵抗微弱,则一举歼灭;若遭遇强力抵抗,立即撤回,查明其真实兵力部署!”小林下达了命令。他要投石问路。
……
抗日团真正营地,气氛凝重而有序。所有战士都已进入临战状态,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松懈”的假象。赵旭日和周瑶坐镇核心,负责全局指挥和预备队的调动。而前线的指挥权,则全权交给了叶青。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在这种需要极致耐心和精准判断的诱敌与反制战斗中,她是无可争议的最佳人选。
叶青将有限的兵力,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由陈勇带领,埋伏在假营地周围,任务是等日军进入伏击圈后,给予迎头痛击,但必须控制火力强度,制造出“顽强但力不从心”的假象。
第二部分是栓子等几名新培训的侦察员,分散在日军可能的来路和退路上,负责监视、传递消息,并在必要时进行骚扰、迟滞敌军。
第三部分则是真正的精锐,由叶青亲自掌握,作为决定性的反击力量,隐藏在一处更靠近真正营地的险要地段,准备在日军被假象迷惑、企图扩大战果或慌乱撤退时,给予致命一击。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杀局,每一步都建立在精准预判和心理博弈之上。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日军第一小队在小林少佐的命令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黑云岭。他们在向导的带领下,沿着侦察好的路线,直扑假营地所在的山谷。
山林寂静,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带队的日军小队长西谷曹长心中有些轻视,认为剿灭这股不足百人的残兵是手到擒来的功劳。
当他们接近山谷,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营地”轮廓,以及似乎毫无戒备的状态时,西谷更是确信无疑。他打了个手势,日军士兵立刻散开战斗队形,机枪手抢占侧翼的制高点,准备掩护步兵突击。
“攻击!”西谷一声令下。
日军士兵嚎叫着向假营地发起了冲锋。枪声瞬间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埋伏在周围的陈勇部立刻开火还击。他们的射击听起来激烈,但刻意避开了日军要害,子弹大多打在掩体前或空地上,造成声势却不造成大量杀伤。几名战士按照计划,故意做出慌乱后撤的姿态。
西谷见状,心中大定,命令部队加大攻击力度。日军士兵见“敌人”抵抗“微弱”,士气大振,更加凶猛地向前压去。
就在日军大部分兵力深入山谷,注意力完全被陈勇部吸引的时候,叶青动了。
她如同蛰伏已久的母豹,带着她亲自挑选的二十余名精锐战士,从日军侧后方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坳里猛然杀出。他们的动作迅捷无声,如同鬼魅般切入了日军暴露的侧翼和后方。
“打!”叶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杀意。
刹那间,精准而致命的火力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倾泻而下。日军刚刚还在兴奋地向前冲锋,根本没料到侧后会冒出如此凶悍的敌人。机枪手还没来得及调转枪口,就被几发精准的点射击毙。队伍后方的掷弹筒兵也在一片混乱中被打倒。
西谷曹长被打懵了,他意识到中计了!“撤退!快撤退!”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但为时已晚。陈勇部见叶青得手,立刻转守为攻,死死咬住了企图后撤的日军前锋。而栓子等人则在日军预设的退路上布下了诡雷和冷枪,进一步加剧了日军的混乱和恐慌。
山谷变成了死亡陷阱。日军第一小队被分割、包围,在抗日团前后夹击下,死伤惨重。西谷曹长在试图组织抵抗时,被叶青一枪击中胸口,当场毙命。
战斗很快结束。除了极少数日军士兵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侥幸逃脱外,大部分日军被歼灭。抗日团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黑云岭蛰伏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
战士们兴奋地打扫着战场,收集武器弹药和有用的物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自豪,看向叶青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佩。是她的归来,她的谋划,她的训练,才有了今天这场干净利落的胜利。
赵旭日和周瑶来到战场,看着正在检查日军尸体、搜寻有价值文件的叶青。她站在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的山谷中,身形依旧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冷冽的光晕。
“这一下,小林该肉疼了,也该真的相信我们‘虚弱’地躲在这里了。”赵旭日笑道。
叶青抬起头,将一份从西谷曹长身上搜出的简易地图递给赵旭日,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假营地的位置。
“他不会善罢甘休。”叶青的声音平静无波,“这次损失了一个小队,下次来的,可能就是一个中队,甚至更多。而且,他会更谨慎。”
她的目光投向黑云岭深处,那里山峦叠嶂,林海茫茫。
“这里,不能再待了。”她轻声道,“是时候,让这把磨好的刀,换个地方,见见血了。”
真正的猎杀,或许才刚刚开始。而抗日团,在叶青无声的引领下,正从被动躲藏的猎物,逐渐转变为潜伏在暗影中的猎人。
歼灭日军一个小队的胜利,像一阵强风,吹散了笼罩在黑云岭营地许久的沉闷阴霾。战士们脸上多了久违的笑容,缴获的武器弹药更是让抗日团的装备得到了切实的补充,腰杆子似乎都挺直了些。
但核心层的几个人,心情却远非轻松。
叶青的判断没错。小林少佐在得知第一小队几乎全军覆没,连小队长西谷曹长都玉碎的消息后,暴怒之余,更多是心惊。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股“残兵”的韧性和战斗力,尤其是那份精准到可怕的伏击布置,绝非寻常游击队所能为。那个女人的影子,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命令第二、第三中队,向黑云岭区域靠拢,形成外围封锁!侦察机,加强对该区域的空中侦察!我要确切掌握他们的动向和主力位置!”小林红着眼睛下达命令,他决定不再小股试探,而是要调集重兵,像梳子一样把黑云岭彻底梳理一遍,务必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与此同时,抗日团的核心洞穴内,气氛肃穆。
“叶青说得对,这里不能再待了。”赵旭日指着粗糙的手绘地图,“鬼子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可能就是铁桶合围。”
周瑶点头附和:“我们利用假营地争取了时间,但也暴露了我们大致的活动区域。必须趁鬼子大部队完成合围前,跳出这个圈子。”
转移,已成定局。但往哪里转移?如何安全转移近三百号人,其中还有不少伤员?这成了摆在面前最棘手的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在叶青身上。她对这片山林的熟悉,以及那种在绝境中寻找生机的本能,此刻显得无比珍贵。
叶青没有推辞。她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几个区域,最终停留在黑云岭东北方向,一片标记着更多复杂等高线和“原始林区”字样的地方。
“这里,狼嚎峪。”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地势比黑云岭更险峻,沟壑纵横,洞穴系统复杂,植被极其茂密,不利于大部队展开和重型武器运输。而且,有一条地下暗河穿过,水源不是问题。”
“但那里几乎是无人之境,野兽出没,路途艰难,我们的伤员……”陈勇面露忧色。
“路是人走出来的。伤员,抬也要抬过去。”叶青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留在黑云岭,只有死路一条。去狼嚎峪,还有一线生机。鬼子的扫荡规律,通常是拉网式推进,重点排查已知的可疑区域。我们反其道而行,钻进他们认为最不可能藏身的地方,才能赢得喘息之机。”
她的分析冷静而残酷,却直指核心。赵旭日和周瑶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断。
“就按叶青说的办!转移目标,狼嚎峪!”赵旭日一锤定音。
整个抗日团立刻高效运转起来。轻装简从,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全部就地掩埋或破坏。战士们用树枝和藤条制作担架,伤势较轻的伤员互相搀扶,伤势重的则由专人负责抬运。叶青亲自规划了转移路线,避开了可能被日军监视的主要通道和山梁,选择了一条需要穿越密林、攀爬陡坡、甚至泅渡一段冰冷溪流的险峻路径。
转移在夜幕掩护下悄然开始。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巨蟒,在漆黑的山林中艰难潜行。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担架发出的轻微吱呀声。
叶青走在队伍的前列,负责引路和侦察。她的右腿在长途跋涉和阴冷天气的刺激下,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偶尔会停下来,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或者蹲下身子,检查地面和植被的细微变化,确保路线安全。
周瑶跟在她身边,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默默递过去一个水壶。“歇一会儿吧。”
叶青摇了摇头,接过水壶抿了一小口,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前方黑暗的丛林。“不能停,必须在天亮前穿过前面的雾霭谷,那里视野开阔,容易被发现。”
就在队伍即将进入雾霭谷时,负责断后的栓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脸色凝重。
“营长,团长,后面……好像有东西跟着我们。”他压低声音报告,“不是人,动静很轻,但一直吊着,像是……狼群?”
众人心中一凛。在黑云岭,狼群并不少见,但通常不会主动跟踪这么大一支队伍。
叶青眉头微蹙,她示意队伍暂停,自己带着栓子和两名老侦察兵,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隐入来路的黑暗中。
他们潜伏在灌木丛后,仔细感知着。果然,没过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爪子踏过落叶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低沉的、压抑的喘息。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们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在林木间若隐若现,动作迅捷而谨慎。
不是狼。叶青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那体型,那追踪的姿态……
“是军犬。”她冰冷地吐出三个字。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日军竟然出动了军犬!这意味着,他们之前的转移路线很可能已经暴露,或者至少留下了可以被追踪的气味。在经验丰富的军犬带领下,鬼子的大部队可能正循着踪迹快速追来!
“怎么办?干掉它们?”栓子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不行。”叶青立刻否定,“枪声会立刻暴露我们的位置和方向。而且,军犬训练有素,临死前的哀嚎同样会引来敌人。”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必须摆脱这些“尾巴”,而且不能留下明显的痕迹。
“栓子,你带两个人,立刻去前面,找一片腐殖质厚、气味混杂的地方,最好是野兽经常活动的区域,把我们随身带的辣椒粉和硫磺粉混合,撒在周围,扰乱气味。”
“其他人,跟我来,布置一些‘小礼物’。”
叶青所谓的“小礼物”,是利用现有的绳索、细藤和削尖的树枝,快速制作了几个简易的绊索和陷阱。这些陷阱不追求致命,旨在制造疼痛和惊吓,延缓军犬的追踪速度,甚至让它们产生恐惧。
接着,她带领队伍改变了一小段前进方向,强行穿过一片长满带刺灌木的区域,让尖锐的荆棘刮掉队员身上可能残留的气味和衣物纤维。最后,她选择了一段冰冷的溪流,命令全体人员涉水而行,在齐膝深的冰冷河水中逆流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利用流水最大限度地冲刷和掩盖足迹与气味。
冰冷刺骨的河水让所有人牙关打颤,尤其是伤员,更是痛苦不堪。但没有一个人抱怨,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在和死神赛跑。
上岸后,队伍再次改变方向,折向预定的路线,加速前进。
身后,隐约传来了军犬被陷阱困扰的短促吠叫和呜咽声,但很快又平息下去,追踪的动静似乎变得迟疑和混乱起来。
叶青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军犬和它们身后的日军指挥官不是傻子,很快会反应过来。他们必须更快!
“加快速度!穿过雾霭谷!”她低喝一声,率先拖着疼痛的伤腿,以更快的步伐向前奔去。
队伍在她的带领下,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沉默而迅疾地融入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在他们身后,狼嚎峪的轮廓在渐亮的天光中显得愈发狰狞而幽深,那将是他们下一段生死历程的舞台。而日军与军犬,如同嗅到血味的饿狼,依旧在身后紧追不舍……这场山林中的追逐与逃亡,远未结束。
冰冷刺骨的溪水跋涉,耗尽了队伍最后一丝暖意与力气。当抗日团终于踉跄着冲出雾霭谷的边缘,踏入狼嚎峪那更为原始、更为蛮荒的地界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阳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在林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却丝毫驱不散那股渗入骨髓的阴冷与潮湿。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悸。参天古木扭曲盘结,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垂落,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踩上去松软而无声,散发出泥土与腐烂植物混合的奇特气味。怪石嶙峋,犬牙交错,深邃的沟壑隐藏在浓密的灌木之后,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闯入者。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神秘与危险。
“原地警戒,检查伤员!”赵旭日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他强打着精神下达命令。队伍立刻散开,战士们倚靠着树干或岩石,大口喘息,负责照顾伤员的卫生员则迅速检查担架上同伴的状况。长时间的急行军和冰冷的溪水,让几个重伤员的状况更加恶化,脸色灰白,气息微弱。
叶青靠在一棵巨大的冷杉树干上,右腿传来的剧痛让她额头冷汗涔涔,但她没有坐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地形比她记忆中更为复杂,也……更为理想。
“栓子,带两个人,前出五百米,占据左右两个制高点,建立观察哨。注意隐蔽,发现任何异常,用鸟鸣信号传递,三长两短代表危险。”她低声吩咐,声音因疲惫而愈发沙哑。
“是!”栓子毫不犹豫,立刻点了两名机灵的侦察员,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前方的密林。
周瑶走到叶青身边,递给她一块烤干的面饼和一小块盐巴。“先垫垫。你的腿……”
“没事。”叶青接过食物,机械地咀嚼着,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周围的地形,“这里不错。植被厚,视线差,回音复杂,鬼子的飞机和大炮在这里用处不大。关键是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短暂的休整后,队伍在叶青的指引下,继续向狼嚎峪深处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异常困难,需要不断用砍刀劈开拦路的藤蔓和灌木,需要小心翼翼地在湿滑的岩石和松软的腐殖层上保持平衡。
终于,在日头升至中天时,他们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地点——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天然洞穴群。主洞口被茂密的爬山虎和乱石遮掩,极其隐蔽。洞内空间虽然不算特别宽敞,但足够容纳所有人员,并且有数个相连的侧洞和小型通风口,可以分散居住,避免过于集中。
“就是这里了。”叶青站在主洞口,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安营扎寨的工作立刻展开。这一次,无需再布置虚假的痕迹,所有工作的核心都围绕着“隐蔽”与“生存”。战士们砍来树枝和茅草,巧妙地加固洞口伪装;在洞穴深处挖掘渗水坑,解决饮水问题;收集干燥的苔藓和枯叶,铺设睡铺;开辟出专门的炊事区,并设计了分散、引导烟雾的简易装置,确保生火时炊烟能被最大限度地打散和吸收。
叶青没有休息,她拖着伤腿,带着几个骨干,仔细勘察了洞穴群周围的地形。她在几条关键的小径和可能的接近路线上,设置了更加精巧和致命的陷阱和预警装置——不仅仅是绊索,还有利用重力坠落的尖木桩、伪装巧妙的捕兽夹(部分来自缴获),以及利用 hollow树干制作的、触动后会发出巨大声响的“警锣”。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指着沙盘上标注的几个点,“设立固定暗哨,视野要覆盖所有可能的进攻方向。哨位必须轮换,每两个时辰一换,绝对不能暴露。”
“另外,组织狩猎小组和采集小组。栓子,你负责。熟悉山林的人带队,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野菜、野果、蘑菇,还有猎物。记住,不准开枪,只能用弓箭、绳索和陷阱。行动范围控制在营地周边五里内,绝对不准超出!”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将生存的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在内。狼嚎峪的新营地,像一颗被深深埋入地下的种子,在极度艰难的环境中,开始顽强地扎根。
几天后,外出侦察的栓子带回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他们在狼嚎峪的边缘地带,发现了日军搜索队活动的痕迹——新鲜的脚印、丢弃的烟头,甚至还有军犬的粪便。鬼子果然没有放弃,他们的搜索网正在向狼嚎峪延伸,只是受制于复杂的地形,进度缓慢,如同盲人摸象。
“看来,小林是铁了心要找到我们。”赵旭日看着沙盘上栓子标注出的日军大致活动区域,眉头紧锁。
“他们不敢深入,至少不敢大规模深入。”叶青分析道,“这里的地形对他们不利。但他们可以封锁外围,困死我们。”
“我们的存粮不多,药品更是紧缺。”周瑶补充道,语气沉重。长时间的转移和战斗,消耗了大量储备,而狼嚎峪的物产,远不足以支撑近三百人长期消耗。
一股无形的压力,再次笼罩在新生的营地上空。生存,不仅仅要躲避追兵,更要与饥饿、伤病和这严酷的自然环境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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