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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龙战于野 血染荒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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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长安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他看着眼前这如同阿鼻地狱般的景象,看着清虚真人染血的道袍,看着林梦苍白的侧脸和不断滴血的伤口,看着赵千钧如同血人般兀自死战不退的背影,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涤魂丹的效果正在迅速消退,意识的模糊和身体的崩溃感越来越强烈。

“就这样结束了吗……父亲、母亲……孩儿无能……终究还是……” 无尽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想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林梦为他挡下一支冷箭时那声闷哼,赵千柱被毒虫咬中后那声压抑的痛吼,像针一样刺入他即将麻木的心脏。“不!我不能放弃!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一股微弱的、却无比执拗的求生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再次顽强地燃烧起来。他尝试着沟通丹田,那里,那团蛟龙元魄似乎也因为刚才的爆发而黯淡了许多,但仍有一丝微弱的温热顽强地存在着。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院墙之外,远处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诡异、音调极高的笛声!这笛声尖锐刺耳,完全不成曲调,忽高忽低,如同夜枭啼哭,又似百鬼夜行,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直抵灵魂的诡异魔力!

这笛声响起,那些原本还在无差别攻击、凭本能行事的毒虫,像是瞬间被注入了统一的意志!它们混乱的攻势骤然一停,随即,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复眼齐刷刷地锁定了墙角防御圈,尤其是对气息独特、身怀龙元的江长安,表现出了远超之前的疯狂攻击欲望!毒虫们不再散乱冲锋,而是如同潮水般层层叠叠,有组织地涌了上来,甚至有些较大的毒蝎和蜈蚣,开始尝试叠罗汉,试图越过赵千钧和林梦的防线!

“是更高明的驱虫术!还有人在暗中操控!比之前的影蛇手段更狠!” 清虚真人脸色剧变,心沉到了谷底。这笛声诡异,显然与东厂并非一路,但其目的却同样险恶,是要借刀杀人,或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冯保也听到了这诡异的笛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更加狰狞和得意的笑容:“哈哈!天助我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管来的是哪路神仙,先帮咱家灭了这几个钦犯再说!都给咱家加把劲,别让这些虫子抢了头功!” 他心中暗喜,不管来人是谁,局面越乱,对他越有利。

在诡异笛声的精准驱策下,毒虫大军的攻击变得极具威胁性,它们不畏死亡,前仆后继,专门寻找防御的漏洞。再加上东厂番子们趁势发起的猛攻,清虚真人等人本就摇摇欲坠的防御圈,瞬间到了崩溃的边缘!赵千钧一个不慎,小腿被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蝎狠狠蜇中,剧毒瞬间发作,整条腿立刻失去知觉,麻木感快速向上蔓延!他动作一滞,身形踉跄,一名东厂档头觑准机会,刀光如匹练,直劈他的脖颈!

“赵大哥!” 林梦见状,想也不想便舍身扑上,七彩琉璃剑奋力格挡!

“锵!” 火星四溅,林梦虽挡住了这致命一刀,但对方力道沉猛,她本就内力消耗巨大,手臂一阵酸麻,中门大开!另一名番子狞笑着,一刀刺向她的肋下!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清虚真人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两名番子和数只硕大的毒蛛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眼看防线即将被彻底突破,众人就要被无尽的毒虫和锋利的刀剑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

“咚——!”

一道清越、悠扬、洪亮,仿佛能洗涤灵魂、驱散一切阴霾的钟磬之音,如同自九天之外传来,穿透层层夜幕,清晰地响彻在整个山坳的上空!这钟声初听时仿佛远在天边,细听却又似近在耳畔,蕴含着佛门无上的慈悲愿力与浩然正气,庄严肃穆,涤荡邪祟!

那尖锐刺耳、扰人心神的驱虫笛声,在这蕴含无上佛力的钟声冲击下,如同冰雪遇上了骄阳,瞬间变得扭曲、紊乱、不成调子,挣扎了几下后,便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戛然而止!

而那些原本汹涌澎湃、嗜血疯狂的毒虫大军,在听到这庄严的钟声之后,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被彻底激发!它们齐齐僵硬在原地,发出恐惧到极点的嘶鸣,随即如同退潮般,争先恐后地向后涌去,互相踩踏,狼狈不堪地重新钻回那漆黑的陷阱深处,不过片刻功夫,便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虫尸和浓烈的腥臭!

这突如其来的逆转,让院中所有幸存者都惊得目瞪口呆!

冯保脸上那狰狞得意的笑容彻底僵住,转化为惊疑、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他霍然转头,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尖声道:“什么人?!敢坏东厂的好事!”

清虚真人则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这钟声……澄澈悠远,蕴含无上佛法……是少林寺的‘清心普善咒’!而且是极高深的修为才能催动!是少林的高僧到了!阿弥陀佛,天不绝人之路!”

仿佛是为了印证真人的话,夜色中,只见数道身影如同浮光掠影,又似神佛驾临,从远处陡峭的山巅之上,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轻盈与迅捷,飞掠而下!他们的脚步似乎并未完全踏足实地,而是在树梢、岩石上轻轻一点,便滑行出数丈之遥,显示出极为高深的轻功修为。

当先一人,身披一袭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看似朴素无华,但身形挺拔,步伐沉稳如山岳。他面容清癯,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两道雪白的长眉几乎垂到脸颊,一双眼睛却并不显得浑浊,反而如同古井深潭,澄澈而深邃,充满了智慧与慈悲。他手中持着一根古朴的九环锡杖,锡杖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脆而富有韵律的撞击声,与那悠扬的钟声隐隐相和。此人正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武林中德高望重的神僧——了因大师!

在了因大师身后,跟随着四名中年武僧。这四人皆是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身形或魁梧或精干,但无一例外气息沉凝,步伐一致,显然都是少林寺中修为精湛、久经锤炼的精英弟子。他们手中或持棍,或握杵,肃然而立,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了因大师等人的出现,仿佛自带一股祥和而强大的气场,连院中弥漫的血腥气和焦糊味似乎都被冲淡了几分。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圣洁光晕。与他们相比,那些凶神恶煞的东厂番子,顿时显得如同跳梁小丑般猥琐不堪。

“阿弥陀佛!” 了因大师人还未完全落入院中,那蕴含着无上佛力的声音便已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心间,奇异地抚平了场中残留的暴戾与杀意,“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冯施主,你身为朝廷命官,何苦在此荒山野岭,妄动无明,造下这无边杀孽?放下手中刀,散去心中恶,犹未晚也。”

冯保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等关键时刻,竟然会半路杀出少林寺的和尚!少林寺乃是武林泰山北斗,地位超然,虽不直接干涉朝政,但其影响力巨大,即便是东厂,若非万不得已,也不愿轻易与之撕破脸皮。此次少林高僧亲自出手干预,意义绝非寻常!

“了因大师!” 冯保强压下心中的惊怒与忌惮,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了拱手,只是那兰花指翘得有些僵硬,“咱家冯保,乃东厂理刑百户,此番乃是奉了皇命,捉拿勾结蒙古、图谋不轨的钦犯!此乃朝廷法度所在,关乎江山社稷!大师乃方外之人,佛门高僧,理应六根清净,不问红尘俗事。今日此举,怕是……有些不妥吧?” 他言语中既有抬出皇帝压人,又有暗指少林多管闲事之意。

了因大师目光平静地扫过满院狼藉,掠过那些东厂番子和死状凄惨的尸体,最终落在墙角伤痕累累、几乎无法站立的江长安等人身上,尤其是看到江长安那焦黑的左掌和涣散的眼神时,白眉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的目光最后回到冯保身上,双手合十,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

“阿弥陀佛。冯施主,佛曰众生平等,慈悲为怀。江小施主乃忠良之后,其身世坎坷,天下共知。所谓勾结蒙古,不过是宵小构陷之词,贫僧虽居山林,亦有所闻。况且,他身系之物,关乎甚大,非一人一姓之私利,乃天下苍生之机缘。老衲今日前来,实是受故人所托,不得不向冯施主讨个方便。还请施主看在佛祖面上,行个方便,带人离去吧。否则,刀兵一起,徒增伤亡,于施主仕途,于东厂声誉,怕也非幸事。”

了因大师这番话,可谓绵里藏针。先是点出江长安身份的特殊性和冤屈,否定东厂抓人的正当性;接着暗示天门碎片关系重大,非东厂所能独吞;再抬出“故人所托”,增加分量;最后更是直言利害关系,警告冯保若一意孤行,后果自负。语气虽然平和,但立场之坚定,毫无转圜余地。

冯保眼神急剧闪烁,心中飞速盘算。了因大师武功深不可测,已达化境,加上四名一看就不好惹的少林武僧,自己这边虽然人数仍占优,但经过连番恶战,已是伤亡惨重,士气低落,真动起手来,胜算极小。更何况,少林寺的态度如此鲜明,若强行动手,等于彻底得罪了这武林魁首,日后麻烦无穷。但若就此退去,到手的鸭子飞了,如何向上峰交代?这龙元之力和神医遗宝的诱惑实在太大……

他脸色变幻不定,阴晴交替,最终,贪念和理智经过激烈交锋,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狠狠瞪了几乎昏迷的江长安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气息渊渟岳峙、宝相庄严的了因大师,以及那四名目光如电、杀气内敛的少林武僧,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很好!了因大师,今日这个‘面子’,咱家记下了!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我们走!”

说罢,他悻悻地一挥手,带着残余的、同样心惊胆战的东厂番子,如同斗败的公鸡,抬起伤员和尸体,狼狈不堪地迅速退出了荒院,片刻间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危机暂时解除,院中只剩下伤痕累累、近乎虚脱的江长安一行人,以及突然降临、仿佛救世主般的少林僧众。

清虚真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连忙以拂尘驻地支撑。他稳住身形,整理了一下破损的道袍,向了因大师深深一揖,语气充满了真挚的感激:“阿弥陀佛!贫道清虚,多谢了因大师出手相救!若非大师及时赶到,以无上佛法喝退邪祟,我等今日必遭毒手!此恩此德,武当上下,没齿难忘!”

了因大师上前一步,虚扶一下,和声道:“真人言重了。降妖除魔,扶危济困,本是我佛门弟子分内之事。更何况,老衲亦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地非讲话之所,东厂之人未必甘心,恐去而复返,或有后手。诸位伤势沉重,尤其是这位江小施主和那位壮士,需立刻救治。若真人不弃,可随老衲前往不远处一隐秘之地暂避,疗伤休整,再从长计议。”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被林梦小心翼翼搀扶着的江长安身上,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审视,有赞叹,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宿命感。

江长安在林梦的支撑下,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了因大师,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他虽然虚弱到了极点,但涤魂丹残留的些许灵效,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因大师眼神中的那丝复杂。少林寺为何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了因大师口中的“受人所托”,究竟是受何人所托?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秘密或阴谋?

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完全冲散他心头的迷雾。反而,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随着了因大师的到来,悄然浮上心头。眼前的危机似乎解除了,但或许,一场牵扯更广、更加凶险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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